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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脣舌間的戰爭</h3>
鄒辛在夢中聽到叩門聲。
她推開門,看到爺爺滿臉陰沉地站到門口,他不看她,只是說:“院裏那堆沙,是誰堆的?”
“哦。”她的睡意頓時全無。昨晚真是太累了,她一覺睡到天亮。這會兒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衝爺爺笑笑。“是單一海呀!”
“單一海,就是那個小軍校生?”爺爺滿臉狐疑,看她一眼,“快起牀吧,太陽都一竿子高了。”說完,又似乎考慮什麼似的,把手背在身後,來回地踱着步,踱着踱着他竟又回到了那堆沙前。低首垂視,之後就再也沒動靜了,似乎已經浸入到了那個沙盤的意境裏去了。
鄒辛看看他的背影,不再言語。昨天晚上,他很晚纔回來,回來後竟一語不發便睡去。今天這麼早又起來,爺爺肯定有心事。鄒辛知道他的習慣,只要心中有什麼事,他總是會被脹得滿滿的,再用散步、沉默啦什麼的慢慢消化它。
可令她有些喫驚的是,他竟看到了這個沙盤。更令他喫驚的是她看到單一海早就起來了,捧着一本什麼書,坐到陽光中,默默地讀。但鄒辛感覺上他不是在讀書,倒像是在用讀書掩飾什麼。這時她想到昨天他的那些怪論,心中竟泛起淡淡的隱憂。這樣兩個男人到了一起,簡直是太可怕了,她有些短暫的驚慌,同時又有種期待。憑直覺,她覺得單一海會去找爺爺的。並且,他們的爭論也許會十分獨特。她又一次回味他的那些話,彷彿回味着一種心情。自己心下竟渴望單一海走過去,與爺爺說上句什麼。她覺得,爺爺挺孤獨的,他也許需要個對手,不管是誰。
她轉身返回屋內,簡單梳洗之後,重又走出來。爺爺和單一海不知什麼時候,都站到了那堆沙前。他們彷彿在沉思什麼,都不說話。但鄒辛覺得,他們的沉默其實只是一種表情,他們用沉默想互牴觸,是因爲他們同時面對着這樣一堆黃沙壘就的遺址。她遠遠地坐在他們的沉默之外,裝做讀書。男人之間有時會因爲女人的在場,而削弱許多對話的質量的,或者說隱藏起許多的東西。因此,她只用目光偶爾加入到他們中間,去撫摸一下他們的表情。感覺上,她已遠離他們。
果然,爺爺打破了沉默。他用手指着那堆沙低語:“這個沙盤質量上乘,至少是專業參謀水平。我推測,你在軍校學的是初級指揮專業,但你卻比你的專業更進一步。你練習了許多你自己的功課?”
單一海似乎預料到爺爺會問,把眉一挑:“那點兒東西我只消用三分之一的精力去消化他們,初級指揮專業是最基本的軍官形式,我本來已考上了本科生,可我不想越過這一課。所以我只上個大專。”他的語氣平緩,彷彿隨便說什麼似的,輕輕地就把這麼個讓人震驚的意思給拋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