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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姑娘這話問的,咱們這一座大院難道還有第二位的意思?”
白鳳掀起被子便要去一看究竟,卻又一陣躊躇,終是回身道:“先伺候我洗臉梳妝,告訴我怎麼回事兒。”
藉着梳洗的當兒,憨奴便把前因後果向白鳳和盤托出。原來白姨自驟喪雪、春二女起,已萌生了再尋新人填空之意,還必得是一來就能大賺其錢的人選,左看右看,就看上了蕊芳閣的龍雨竹。龍雨竹是從二等班子躍進一等小班的,更躋身於“四金剛”之一,可見手段之高超;而且她見另一位“金剛”蔣文淑的妹妹蔣詩詩借姐姐的名聲也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居然照貓畫虎,自己買了名俊美雛妓調教一番,起個名叫“雨棠”,假稱是胞妹,碰見不願應酬的客人,就把這個妹妹推出去“幫忙招呼”,再由雨棠使出魑魅伎倆把客人籠絡了去,就此變成自身的不貳之臣。一個個有錢人在她們那裏都成了釜裏的肥雞,不連毛帶血拔個乾淨是絕脫不了身的。白姨看重這一對姐妹的吸金之術,概因蕊芳閣地方窄小,常沒處讓客,她便託人和雨竹、雨棠承諾了一人一個大套間,還另帶兩堂新傢俱,所有的字畫和擺設任由她們挑,邀她們搬入懷雅堂。
說到這裏,憨奴憤憤道:“前幾天媽媽叫人往那兩套屋裏頭抬傢俱,還說什麼死了人不吉利,要衝衝煞氣,原來一早盤算好了的,就怕姑娘你不肯讓龍雨竹來,所以扯謊瞞着咱們屋的人。”
白鳳翻一翻眼睛道:“一個二等窯子裏爬出來的臭野雞,我當然不肯讓她來。何況她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我被潑糞一事就是她在我背後濫造謠言,說我當時還高聲辯解,自己也是受逼無奈纔會伺候太監,還好有那麼多人證在,要不然九千歲聽信了這話,我還不知死得多難看。我和她就差公然翻臉了,她在蕊芳閣待得好好的,怎就肯來咱們懷雅堂?費這麼大挪騰的功夫,就爲了一套大點兒的屋子?”
“當然不止這個,”憨奴替白鳳抹過臉,把面巾往水盆裏一丟,又自大妝匣裏取出一把玉梳來,“龍雨竹從二等跳出來時就給自己贖了身,在蕊芳閣不過是搭住,賬目並不和班子聯手,咱們媽媽許給她的分水比龍家媽媽高兩成,每個月她至少能多落好幾百銀子,擱在誰誰不肯?而且據說媽媽還應承她,許她帶一個免開免過的熱擋兒。”
“什麼?!”白鳳猛地一回頭,後面的憨奴正挑着她一縷頭髮梳理,被這麼一扯,就只聽“噝”一聲、“呀”一下——“姑娘對不住!”
白鳳之所以驚氣交集,卻也有個緣由。所謂“免開免過”就是指不管客人是打茶圍、做花頭,以至於住夜,一概免費,統統由班子墊付。只因一般妓女所處的客人中,總有一兩個是她格外要好的,有時出於真情,有時則是爲了放長線釣大魚,總之爲了向那客人表示自己待他不同旁人,是真心愛他的人而不是圖他的錢,就自行擔承那客人的所有開銷。而班子就爲了拉攏住某位妓女,主動免掉她的墊費,特許她心愛的客人免費,但非是紅得發紫的章臺魁首纔有這樣的優待。
也正是爲此,才惹得白鳳大動肝火。“那野雞憑什麼?!我和她一樣是‘金剛’,我又是本櫃的姑娘,我愛盛公爺這些年,媽媽又不是不曉得,向來沒免過他一文錢,憑什麼那野雞一來,熱擋兒就能免開免過?哼,我偏不能叫她舒心,非給那野雞幾分顏色瞧瞧。”
憨奴勸道:“姑娘看開些,這也不算什麼好事兒。咱們祖奶奶段青田和攝政王好之前,不也熱過一個狀元郎嗎?班子爲巴結這位花魁,許她免開免過,還是她自個兒不願意,怕人議論她‘做恩客’。再說呀,盛公爺連正室夫人的位子都肯給姑娘,哪裏會在乎這兩個錢?姑娘也都是要當誥命的人了,別計較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