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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座小鎮上,我只認得羅傑一個人,當然,他卻並非如此。我倆的關係只是同行,充其量算是活動上的熟面孔,但他對待我的方式,就像我們是多年的密友一般。他守望着我度過我人生中最艱難的時日;他與我一同共享晚餐和早餐,我們就工作交換過不計其數的意見;他開車載我去阿爾伯克基參加每月第一週週五的作者午餐聚會;如果當地的書店邀請他做籤售活動,他就會要求對方也一併請上我;他帶着我去參加聚會和酒會,甚至邀請我與他的家人一起共度聖誕節和感恩節;在我離開聖達菲去參加活動的時候,他會開車穿過整個城市來爲我接收郵件,澆灌草木;而當我在聖達菲居住的第一年,用盡了手裏的錢,是他借錢給我渡過難關,讓我得以寫完《熱夜之夢》。
他不僅只爲我,也爲其他人做過許多事。他是我見過的最友善而慷慨的人之一,他是最好的那一類朋友——話不多,卻很有趣。有時候他看起來就像是讀過這世上所有的書,對所有事物都略知一二,對某一二事物則無所不知,而且,他從不利用自己的知識譁衆取寵。在這個人人都只能成爲某個專門領域專業人才的時代,羅傑卻是最後一個保有文藝復興時代做派的人,他沉醉於這個世界及世間的萬物,能遊刃有餘地以同等的熱情和專業程度談論《奪寶奇兵》或化學家普魯斯特。
沒有直接接觸過羅傑的人,常常會覺得他嚴肅、莊重又古板,卻從未想過他其實可以非常有趣。世界幻想大會上的聽衆永遠不會忘記他那場“雞肉效應”的演講;《百搭牌》的讀者也依然會爲克羅伊德與解形外星人的故事會心一笑。在羅傑生命的最後一年,珍妮・林斯科德把角色扮演遊戲介紹給了他,他像個年幼的男孩似的沉迷其中,設計出了不少淘氣又別出心裁的角色。我也很喜歡這些角色,可惜在我們當中,只有極少數人有足夠的幸運值能夠遇上他們:他創造的中國詩人戰士,在無盡的爛泥地裏穿行,放聲高歌;他的太空船隨船牧師,在不斷聚集的外星人面前解釋《天演論》;還有粗野的石油工人俄克拉荷馬・克魯德,總是嚼着菸草,和宇宙海盜們交換笑話。
幾個月前,霍華德・沃德勞普路過聖達菲市,我特地召集了一個聚會。那天,羅傑讀着他新寫的音樂劇,霍華德則緊張地坐在地板上。那出音樂劇是關於死神及其子的,羅傑唱出了所有的段落,有一些則代之以低喃,大概有點走調……好吧,可能走調得挺厲害。客人一個接一個地中斷了交談,慢慢聚攏來聽他吟誦,直到最後,所有人都聚集在了羅傑的腳邊,結束時,大家的臉上都露出了微笑。
那時候,羅傑自己也正在與死神搏鬥,儘管這一點只有珍妮知道。這完全就是羅傑一貫的做法,把傷痛留給自己,以恐懼塑形藝術,用病痛與死亡造就一首歌曲,一個故事,乃至滿屋的笑容。
“但看看你周圍吧——”他在《光明王》中寫道,“死亡與光明永遠無處不在。它們開始、終結、相伴、相剋,它們進入無名的夢境,附着在那夢境之上,在輪迴中將言語焚燒,也許正是爲了創造一點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