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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心老臉厚皮才蹭來第一排坐着,原是想大大露個臉,竟不料有多大臉現多大眼,整個人都慌了神,眼淚也嘩嘩而落,“沒有,止芸姐姐,我根本和馬提調不熟,是他私下裏主動和我說,叫我開場前到你這兒來坐着亮亮相,他絕不趕我走……”
“你和他不熟,他幹什麼主動關照你!”止芸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只把碩大的肥臀一頂,就把適才分給如心的一點兒地盤全數收回。如心四仰八叉跌坐在地上,便又掀起了一陣鬨笑。
馬提調也急欲和如心撇清關係,拿出了一副鐵面無私的樣子道:“如心姑娘,你別胡亂攀扯,是你自己不遵安排,我好心給你留臉,你反倒擾亂場內秩序,就休怪我得罪了。來人!”
早上來兩個彪形大漢把如心拖下去,如心很清楚,自己那些客人裏並無背景十分過硬的權貴,就有,也沒誰肯爲她抱不平,所以像這樣空攪了“糖蒜”唐三爺的場子,她不僅會被趕出宴會,接下來還會被趕出槐花衚衕,就此開始從二等窯子一層層往下落;而除了死亡,再沒有什麼能阻止,甚至是稍稍減緩一些這永無止境的墜落。
如心發狂地怪叫起來:“不是我,我是被冤的!我之前根本不認識這個姓馬的!有人害我,有人害我!我知道是誰了,就是——”
她的嘴被人拿布條塞住,但她未竟的冤辭業已被填補:
“就是我。”不過文淑並沒讓這句話從脣齒間掉出來,作爲一位身經百戰的金剛,她早已學會了隱藏贏家的面目,而只是靜靜地品味勝利。誠然,她也有過失敗,她平生最大的慘敗就是被逐出秦淮河,倉皇北上。從中她學到了:一、不能被抓到的污點是什麼;二、隨時能夠給別人致命一擊的又是什麼。這兩點其實是同一件事——一個卑賤的姘夫。
文淑從不打算戒掉美貌體強的姘頭,但她做得更爲謹慎。在北京的貴連班,她也收了一位男寵,就是班裏的車伕頭子,姓馬。有一回四金剛聚會,白鳳竟當衆揭穿了她與“馬車伕”的私弊,不過因白鳳當時惹犯了衆怒,且精神狀況也不大好,並沒鬧出什麼風波。但文淑唯恐被人捉住把柄,就立刻把那車伕從班中遣走,送去了戲班做提調。若碰上柳夢齋接連幾天不來,文淑便去“聽戲解悶”。就好比男人總有妻子和情婦,文淑的男人們也各有各的用場。而就在那一個灰撲撲的黎明,當文淑從地毯上撿起一隻香囊,並看清香囊的女主人時,她就知道該是馬車伕——現在是馬提調——出場的時候了。
她把那隻香囊交給他,叫他在宴會開始前慫恿如心坐去止芸的身邊博取眼球。馬提調爲難道:“如心願意,止芸不一定願意呀!”“放心,止芸一定願意。”文淑撫摸着他骨節優美的象牙色手指回答。想當初她從止芸手中奪走柳夢齋,止芸又帶人打了她,後來她們在場面上雖不得不和氣應對,但均已視對方爲眼中釘。而今如心又撬了她的牆腳,把柳夢齋勾搭上牀,也算間接替止芸出了一口惡氣,因此止芸這一向竟對如心大加青眼,二人走得很近。文淑斷定,哪怕只爲了氣一氣自己,止芸也會縱容如心的僭越之舉,暫容她坐在第一排。而這時,馬提調就會借維持秩序前來,再把那隻香囊悄悄地拋落。
香囊上的名字現已隨着一聲聲嗚咽徹底消失了,文淑仍只是低首淺笑,手裏緩搖着她的貝葉扇,柔韌清涼的貝葉棕[2]襯着她臉兒,一臉的意態閒淡,風致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