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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做馬賽魚湯的那家店了,但羅曼娜並不在乎。博士說巴黎的街道就像塔迪斯里的房間,你一轉頭它們就會自己重新排列。這個類比在羅曼娜看來沒什麼說服力,但她確實認爲巴黎地鐵可以給博士的飛船上一課,教它明白遲到歸遲到,但必須是有格調地遲到。
走進地鐵車站就好像一頭闖進金屬美杜莎的嘴巴,美杜莎青銅色的觸手盤卷向上,張開變成售票廳。列車呼嘯來去,彷彿忙碌的巨獸,往返於車站之間,車站一個個名叫什麼Marcadet-Poissonniers、Tuileries或Trocadéro [1] 。這些名字實在太好玩了,塔迪斯的心靈感應迴路乾脆拒絕翻譯它們。
出了車站,道路在他們面前展開,擠滿了互相鳴笛的汽車。只有巴黎,羅曼娜感嘆道,能讓交通堵塞看起來這麼有節日氣氛。每一輛車都是個小小的鐵皮雕塑,拒絕經濟和效率,擁抱弧形的線條、繁瑣的細節和歡快的顏色。每一條道路都在塞車,就好像車輛上路時都急着想去什麼地方,可一轉念又想“但是去哪兒呢,哪兒能比這兒更好”,然後就欣然留在路上慢慢磨蹭了。
樹蔭下的人行道也同樣可喜,亂糟糟的滿是樹木、大狗小狗、鵝卵石和被鞋底磨光的臺階,臺階有些通向其他街道,有些通向教堂,也有些只是通往一扇門,門口有貓在太陽下不緊不慢地舔毛。博士告訴羅曼娜,他們來的時間點恰到好處,排水系統已經發明,半拉桿行李箱還沒有發明,因此再也沒有比現在更適合欣賞巴黎街道的時候了——難得他整句話都沒有胡說八道。
總而言之,這個假期讓羅曼娜非常開心。他們跑過香榭麗舍大街,難得地不是被致命機器人攆着逃命。他們考慮去看展覽(顯然言過其實的海報寫着:“三百萬年人類史。”博士評論道:“扯淡。”)他們去了一家書店,想找海明威(博士閃爍其詞,不肯說要找的是他寫的書還是正牌作家寫的書)。書店門口有一場詩歌朗誦會。店主似乎認出了博士,在他的一再邀請下,博士只得表演一首參宿四情歌,收穫了禮貌的掌聲。“別喝那酒,”博士壓低聲音說,他們用不尋常的金屬杯傳酒喝,結果那杯子是金槍魚罐頭做的。
最後,他們爬上了蒙馬特爾的臺階。聖心大教堂的拱頂腳下是別緻得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廣場,廣場四周滿是別緻得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小餐館。他們選了一家坐下,羅曼娜這輩子第一次有了“趕緊喫點東西,然後找個地方購物”的念頭。
博士的情緒和她差不多同樣歡快。
“讓你年輕了好多歲,”羅曼娜說,“你現在看起來頂多七百五。”
他窩在餐館的僻靜角落裏,砰的一聲把兩條腿放在一把椅子上,自己屁股下的椅子翹得老高。一名侍者路過,博士嘟囔了兩句侍者不可能聽見的話,但侍者很快就送來了一瓶紅酒、兩個玻璃杯和一盤面包。博士沒有理會葡萄酒,從口袋裏掏出他剛買的那本書,用黃油刀割開書頁,漫不經心地翻看起來。
“好看嗎?”羅曼娜在做法語縱橫字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