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格拉斯·亞當斯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達根穿梭於巴黎的大街小巷之間,一秒鐘也不允許獵物離開視線。跟蹤是一門技藝,想學會其實相當簡單:絕大多數人在生活中根本不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受到了跟蹤。清白無聊的人們,他們慢悠悠地從住宅互助委員會櫃檯走向消費合作社收銀臺,絕對不會回頭張望,因爲他們沒有理由受到跟蹤。一頭駱駝可以跟着百分之九十八的人走,永遠不會被他們發現。但這麼做毫無意義。你需要擔心的是剩下那百分之二。他們其中有一半犯下了瑣碎平常的蒜皮小罪:通姦,偷收銀機裏的現金,毒死鄰居的金魚。他們會扭頭張望,會猶豫不決,會崩潰啜泣,浪費警察的時間,只會偶爾揭出奶奶被埋在花壇底下的祕密。你很容易就可以排除這些人,因爲他們看起來太有罪了。於是我們還剩下最後百分之一。謹慎的奸詐之徒。出賣他們的往往就是他們看似漫不經心的行爲。無辜百姓不會留下假線索,不會躲進店鋪然後從後門出去,不會在投幣電話附近徘徊。想神不知鬼不覺地跟蹤他們是個棘手活兒,但哪怕是達根這種體壯如牛的漢子也有可能做到。
隊長在某次成功了一半的行動後疲憊地對他說:“你的問題在於……”事實上,隊長想說什麼的時候基本上都是這麼開頭的。“你的問題在於,你一看就是警察。哪怕喬裝打扮成小丑,你看起來也還像條子。只要有人看見你一眼,就會開始哼哼《Z字頭》 [1] 的主旋律。他們忍不住,就像你也控制不了自己。下一次……”那麼,還會有下一次的對吧?我親愛的好隊長。“……你確保自己不要被看見就是了。”
達根變成了藏匿專家。巴黎最好的一點就是有無數東西可以供他遮擋身體。報刊亭,花店,小便池。他在明信片架後窺視前方,感覺自己有點像克盧索探長。
他的獵物在向前走,像是完全無牽無掛的兩個人。考慮到他們最近的行爲和離開盧浮宮時的匆忙,這一點顯得尤爲可疑。假如他們真是兩個無辜的英國遊客,此刻應該在路邊尷尬地縮成一團,而不是大步流星地穿過古董市場,走向塞納河畔的一家小餐館。
達根潛行於他們背後,渾然不知還有人在跟蹤他。
巴黎可以超乎想象地微妙。就像肥鵝肝的紋理,奶酪的風味,道路與小餐館的確切交匯處。有些時候,聖母院和對面的小餐館之間會達成某種默契。兩者之間的某個點上,汽車可以隆隆駛過廣場。只要稍微多走一步,雖然路面沒有任何明顯變化,但步行者可以任意來去,然後再過去一點,一張張桌子靜靜地擺在小餐館門外,佔據了大半個視野。
羅曼娜並不熟悉這種微妙而朦朧的區別。在她眼中,博士完全就是在馬路中央坐了下來。她當然並不喫驚。博士示意讓她拉開對面的椅子坐下,她稍微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坐下了。
等着一輛大貨車從我身上碾過去?嗯,有點意思。
羅曼娜不需要說話。他們的假期顯然已經結束。巴黎出了什麼大岔子。自從和博士結伴旅行之後,這種以前她會覺得異乎尋常的句子,現在也只是稀鬆平常了。
侍者衝出餐館,遞給他們一本菜單。羅曼娜發現他們居然供應馬賽魚湯,真是諷刺,可惜現在不是品嚐美食的時候了。她俯身說:“博士,你知道有人跟蹤我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