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第3/1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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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點?”巴斯特插問。
“對,沒錯,巴斯特,早上七點。”阿曼達·沃納大笑起來。她的笑聲太有名了,跟巴斯特的聲音一樣被廣泛模仿。阿曼達·沃納和其他幾個美麗優雅、長着標準圓錐乳房、來自一些沒聽說過的國家的女士,還有幾個鄉下來的所謂滑稽演員,構成了巴斯特節目永恆的演員表。像阿曼達·沃納這樣的女人,從沒拍過電影,也從來不演戲。她們只是在巴斯特的永恆節目中過着古怪華麗的生活。伊西多爾有次算過,阿曼達在節目中每週出現多達七個小時。
老友巴斯特從哪兒找出這麼多時間來錄製語音和視頻節目的?伊西多爾琢磨着。阿曼達·沃納又是怎麼找出這麼多時間,每兩天上一次節目,月復一月,年復一年?他們怎麼會有這麼多話說?而且從不重複。至少他覺得沒重複過。他們的評論總是那麼機智,那麼新鮮,不需要排練。阿曼達,長髮飄啊飄,眼睛閃啊閃,牙齒亮啊亮。她從不退讓,從不疲倦,與尖酸刻薄的巴斯特鬥嘴時從不落下風。老友巴斯特的節目通過衛星向全球直播,也向各殖民行星轉播。他們甚至試過往比鄰星發射信號,因爲人類的殖民隊伍說不定能走那麼遠。要是薩蘭達三號飛船真的飛到了目的地,發現老友巴斯特的節目已經在那兒等着他們了,他們肯定會高興的。
但老友巴斯特有一點讓約翰·伊西多爾很惱火。巴斯特常常會用微妙曲折的方式來嘲諷共鳴箱。一而再,再而三。事實上,他現在就在嘲諷。
“——我可從沒捱過石頭,”巴斯特喋喋不休地對阿曼達·沃納說,“而且,如果我去爬山,我會帶上兩瓶百威啤酒。”攝影棚內的觀衆鬨堂大笑,伊西多爾還聽到了零星的掌聲。“我會在山頂播出那條精心製作的新聞,爆料還有十個小時就開始了!”
“還有我,親愛的!”阿曼達叫起來,“帶我一起去吧!要是有人向你扔石頭,我來保護你!”觀衆再次大笑。約翰·伊西多爾心煩意亂,一股無能爲力的怒火從他後脖上慢慢爬起來。爲什麼老友巴斯特老是取笑默瑟主義?好像沒有別人介意默瑟主義,甚至聯合國也認可它。就連美國和蘇聯警方,都公開宣稱默瑟主義能降低犯罪率,因爲公民會對旁人經受的苦難更加感同身受。聯合國祕書長泰特斯·科寧也反覆宣稱,人類需要更多的移情。也許巴斯特是出於嫉妒,伊西多爾猜想。當然,這就可以解釋了,他和威爾伯·默瑟是競爭關係。可是,爭奪什麼呢?
爭奪我們的思想,伊西多爾斷定。他們彼此爭鬥,是爲了控制我們的心靈。一邊是共鳴箱,另一邊是巴斯特粗野的笑話和笑聲。我要跟漢尼拔·斯洛特說一下,他決定。問問他是不是這樣。他從來都知道答案。
他在範尼斯寵物醫院的樓頂停好車之後,迅速拎着塑料籠子下樓,來到漢尼拔·斯洛特的辦公室。籠子裏的假貓已經一動不動了。他進門的時候,斯洛特先生從一張備件存貨表上抬起頭來。他滿是皺紋的灰白臉上波紋起伏,就像被攪起來的渾水。漢尼拔·斯洛特已經老到不能移民,雖然不是特障人,但也只能慢慢老死在地球上了。這麼些年以來,放射塵已經侵蝕了他,令他膚色灰暗,思想也灰暗。他的形容越來越枯槁,雙腿越來越纖細,步履越來越蹣跚。他透過那副積滿灰塵的眼鏡看世界。出於某些原因,斯洛特從不清洗眼鏡,就像是徹底放棄了。他接納了放射塵,而放射塵也在很久以前就開始工作,慢慢地把他埋葬。塵埃已經弄糊了他的視線,在他生命餘下的幾年裏,還會慢慢打垮他的其他感官,直到他只剩下那個鳥鳴般的聲音。最終,連這個鳥鳴般的聲音也會消失。
“你手裏是什麼?”斯洛特先生問。
“供電系統短路的貓。”伊西多爾把籠子放在老闆滿桌的文件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