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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中學的時候,每個暑假都是寄住在親戚家,今天就想給大夥講講這段經歷。雖然時隔多年,但是爲了避免給當事人找麻煩,我還是不用具體的地名了。說話這地方,是位於天津老城區的一個大雜院。
舊天津有個特點,就是庵多廟多。另外因爲有很多租借地,所以教堂也多,天主教堂基督教堂都有,現在也保留下來不少。不過庵廟宮觀留存至今的不過十之一二,僅從地名上還能找到些蹤跡,像什麼“達摩庵、如意庵、慈惠寺、掛甲寺、韋陀廟”之類的,多得簡直數不過來。我住的那個大院叫白家大院,以前就曾供過韋陀。
可能有人知道天津有條衚衕叫“韋陀廟”,其實我都說了,這次講的地名都是編的,並不是韋陀廟那條衚衕,解放前城裏供韋陀的地方不止一個。因爲人是越來越多,白家大院的院子裏面,又起了一圈房子,也都住上人家了。如果看過馮鞏演的電影版《沒事偷着樂》,就知道那是什麼樣的居住條件了。
大雜院就是這麼擠,家家戶戶都是一間房子半間牀,另外半間多功能特別多,可以是廚房茅房加客廳,各家門口還要蓋個小屋,用來放蜂窩煤和白菜,到處都堆滿了東西。巴掌大地方住十幾戶人家,好處是鄰里關係很近,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不必發愁;缺點是哪家喫什麼喝什麼,都躲不開鄰居的眼睛,不太容易有祕密。
那時候沒有空調,一到夏天晚上,大雜院裏的男女老少都習慣出來納涼,搬着板凳馬紮卷着涼蓆,坐在衚衕或者院子裏。有下棋打牌的,湊到一起閒聊得尤其多。哪家有個什麼大事小情,甭管真的假的,都容易變成茶餘飯後的談資,當時我就是這麼聽了幾件發生在白家大院裏的怪事。
我聽過印象比較深的幾件事。其一是解放軍進城的前一天,早上天剛亮,就有人看見在這院裏有老鼠搬家,大大小小的老鼠過街時,把整條衚衕都鋪滿了。住戶們都沒想到這有這麼多耗子,那些上歲數的人願意說這是要改朝換代,仙家都出去避亂去了。我覺得也可能是打炮嚇的,發大水那年同樣出過類似的事。
白家大院資格最老的住戶,是住在院子最裏面的一家。這家不姓白,兩口子三十多歲不到四十,都是老實巴交的人,單位效益不景氣,沒班可上也不發工資,平時就在家待着什麼都不幹。男的我們叫他二大爺,哪個大雜院裏都有這類稱呼,顯得鄰居跟親戚似的,他媳婦我們隨着叫二大娘,這女的就不是個凡人。
我那時候還小,不懂事,反正不太喜歡二大娘,因爲她是院子裏最閒的人,長得特像某高音通俗歌星。一米五出頭的身高,脖子腦袋一般粗,滿頭亂蓬蓬的短髮,小鼻子小眼,架副黑框的深度近視眼睛。一開門就能看見她揹着手在院子裏轉悠,到誰家裏坐下就不走,所以我們院裏的小孩都給她起了個外號叫“大座鐘”。
據說整個白家大院,以前都是二大娘姨奶奶家的祖業。那個老太太生前很迷信,供養着宅仙,能算命會看相,說誰家要倒黴了,誰家就一定出事。她死後還沒出殯,屍體停在這院的某間房子裏,夜裏接連不斷有黃鼠狼過來對着棺材磕頭作揖。這事很多人說得有鼻子有眼,可他們都沒親眼看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