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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是這麼想,與其花錢租房,還不如用來跟狐朋狗友們喫喝,再有一個原因是我跟這的鄰居都認識,以前我爺爺奶奶就住這,小時候經常過來玩,跟周圍的鄰居都熟了,兩位老人去世之後就很少來了。等這次搬過來住,才發現物是人非,好多老鄰居都把家搬走了,或是將房子租了出去。
我這間屋是106,對門住的還認識,這人四十來歲,姓崔,外號崔大離,大離在老天津話裏當牛皮講,崔和吹的發音相近,合起來是吹牛的意思,滿嘴跑火車,特別能吹的一個人。他年輕結婚時我還喫過喜面喜糖,前些年他不務正業,跟媳婦打了離婚,老婆帶着孩子回孃家住了,只剩他老哥兒一個孤家寡人,在國營工廠上班,廠子不景氣,也不想找份別的工作,每天下了班就到處晃悠,做飯時東家借根蔥,西家借頭蒜,喫飽喝足呆膩味了,便到筒子樓底下坐着,過來認識人就拽住了東拉西扯,從美國總統侃到海河浮屍,好像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真相他都清楚。
我旁邊的107租住了一個安徽女孩,二十二三歲,街坊鄰居都管她叫大秀兒,我甚至不知道她本名叫什麼,南方肯定沒有大秀兒小秀兒這樣的稱呼,這是老天津老北京纔有的小名兒,可能是名字裏有個秀,到這地方也入鄉隨俗了。大秀兒手很巧,開了家裁縫鋪,帶着個十歲的弟弟叫小東,小東不上學,整天幫他姐姐看鋪子。
我只跟大秀兒和崔大離兩家比較熟,崔大離是我的老街坊,他就不必說了,大秀兒的弟弟小東常到我這來,因爲我這有部PS2遊戲機,小東看見這玩意兒眼就發直,每天下午回來不進自己家,直接跑到我屋裏,不到晚上十點絕不回家睡覺,他姐姐叫他回去喫飯也不聽。大秀兒沒辦法,只好做了飯端過來,當然不好意思讓我在旁邊看着,所以我的晚飯算是解決了,以至於我現在喫安徽土菜,覺得怎麼和家鄉的味道一樣,可能是跟那時候天天喫大秀兒做的飯菜有關。
如果每天都這麼過來,那也沒什麼可說的了,住了一段時間,我才聽說這座筒子樓裏,居然發生過非常離奇的命案。
其實這一帶在上百年前,就發生過始終沒破的懸案,那時南門外荒野間有個地名叫“憋姑寺”,特別奇怪的一個地名,這裏邊也有講兒,而且和那件人命案有關,不說明白了您都想象不出怎麼會叫“憋姑寺”。憋姑寺有大小先後之分,大寺是在小寺拆除之後,原址搬到薊縣重造而成,現在薊縣還保留着這個地名,其實最早是在現在的閘口街附近。清朝中期,城南是荒郊,到處是鹽鹼地和蘆葦蕩子,有家人許願要蓋座寺,寺廟蓋好的那天,家裏突然發現小姑子失蹤了,怎麼找也找不着,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以爲是讓人販子拐帶走了,家人報了官,很着急可是沒辦法。過了幾天忽然陰雲四合,一道驚雷閃電擊下,把廟後剛蓋好的佛塔塔基劈裂了,裏面露出一具女屍,正是此前失蹤的小姑,驗屍結果是沒有內外傷,推斷爲困在塔裏活活憋死的。可小姑爲什麼會跑到塔裏去,是自己進去的還是受人脅迫,砌塔磚的時候又爲何無人發現,案情疑點很多,一直沒破,到後來人們都管這座寺廟叫憋姑寺,久而久之,真正的廟名就沒人記得了。這地方以前就在我們這筒子樓一帶,不過我說的那件命案,與“憋姑寺”命案之間沒什麼關係,現在捎帶腳說一下,因爲往後說還有一些跟“憋姑寺”這地方有關的內容,所以您提前知道有這麼個來歷就行了。
咱還接着前邊的話,那年夏天的一個悶熱晚上,我找了個新出的遊戲《零》,這是這個系列最初的第一部,一個使用照相機拍鬼退靈的日式恐怖遊戲,操縱着女主角在一座叫“冰室邸”的大宅裏四處探索,尋找她失蹤的哥哥,木製的地板一踩就“嘎吱嘎吱”作響,陰魂惡鬼會在你不注意的時候突然出現。這遊戲氣氛音效做得一流,我是用一部21寸的二手鬆下彩電接遊戲機,S端子音效輸出,關了燈在屋子裏打,很快就會投入進去,真能讓我感到毛骨悚然手心冒汗,在旁邊看的小東嚇得臉都白了,用手捂着眼想看又不敢看,哆哆嗦嗦地不停問我:“鬼來了嗎?鬼來了嗎?”
晚飯時間大秀兒把飯菜端過來,我和小東只好先停下游戲,我一邊喫飯一邊給小東講了《零》這個遊戲的劇情。其實我對日文也不是很在行,純粹是玩遊戲年頭多了,看假名和日文漢字看得爛熟,尤其是玩實況足球,球員的名字都是假名,如果你知道這球員叫什麼,一天幾十場下來,想不認識這些日文字符都難,因此遊戲裏的對話和情節,我連蒙帶唬至少能理解一多半,加上點我自己編的,當成恐怖故事來講,但這足已吸引大秀兒姐弟倆了,說實話當時把我自己都嚇着來。
大秀兒不敢再往下聽了,對我們說:“你們別光顧着玩了,快喫飯吧,菜都涼了……”她邊說邊往我和小東碗裏夾菜。
小東說:“姐,我覺得咱們真像一家人,咱們三個人要是能每天都在一起喫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