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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過頭,正好看見田慕青拭去灰土露出的一片壁畫,畫中繪一女子形象,身姿曼妙,雖然色彩消退,面目模糊,但絕不是儺教壁畫中常見的神頭鬼臉,我心裏一動,說道:“此地也不見得是儺廟。”
田慕青說:“廟堂中才有泥像和壁畫,你認爲不是拜儺神的地方嗎?”
我說:“熊耳山有座古剎法華寺,五玖㈡據說古剎壁畫中有位美女繪像,堪稱舉世無雙,咱們莫非到了法華寺……”
可隨即一想不對,熊耳山綿延百里,法華寺和草鞋嶺仙墩湖離得很遠,羣山阻隔,怎可能這麼快就到,況且這幾間大屋是用條石構建,並非古剎寺廟華麗的殿閣佈局,還是儺神廟的可能更大,只是很少在儺神壁畫中看到不帶樹皮面具的正常人。
田慕青卻對我提到壁畫中女菩薩繪像之事感到好奇,問道:“法華寺壁畫中爲什麼會有美貌女子?畫中之人真有那麼美?”
我心想:“田慕青畢竟是對繪畫感興趣,何況一個女人當面聽別人說另一個女人長得美,那也是沒有不嫉妒的。”只好告訴她:“宋代皇帝崇信佛教,下旨在熊耳山造法華寺,要在寶殿中繪製壁畫,當時東京汴梁有位首屈一指的老畫匠,雖然身體多病,仍被強行徵來,老畫匠的女兒不放心父親,女扮男裝跟到熊耳山,混在工匠中照顧父親,平時幫別的工匠們洗衣服燒飯什麼活都幹,無一人不喜愛她,寶殿壁畫中要有菩薩形象,可怎麼也畫不出來,畫出來女子形象美是美了,卻脫不開世俗之氣,朝廷派來的監工眼見誤了工期,大發雷霆,命人狠抽畫匠們鞭子,老畫匠也在其中,捱了鞭刑定然難以活命,這時老畫匠的女兒挺身而出,願意替父親承受重刑,誰知監工早看出她容貌美麗,是女扮男裝,就逼着她脫光衣服挨鞭子,那姑娘心知無幸,回頭望了父親和衆畫匠一眼,輕輕一笑,縱身跳進了燒鑄銅佛的鐵水中,頃刻間化做一團白雲升上天空,但她的形貌神態,卻永遠在了衆畫匠的腦海中,不知不覺將她繪成壁畫中救苦救難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所以法華寺壁畫中的菩薩形象,遠勝其它廟宇,可惜那壁畫也因年代久遠色彩消褪,不復當年之觀。”
田慕青聽罷嘆了口氣,悵然若失,良久無語。
我卻沒有替古人擔憂的心思,何況這一聽便是前人捏造的故事,老畫匠的女兒扮成男裝也不扮得像一些,在臉上抹點灰什麼的,真是笨到她姥姥家去了。
我一邊說話一邊抹去牆上的灰土,藉着燭火觀看廟堂中的壁畫,東側壁畫有的脫落,有的模糊,內容殘缺不全,只有幾個女子的身形輪廓,身後有些童男童女,或持劍或捧鏡,看不出什麼名堂,西側壁畫保留得相對完好,壁畫有如橫幅長卷,可以看到當中一座山峯,高可入雲,山腹裏的宮殿半隱半現,周圍是密密麻麻的房屋,住得下上萬人,東西北三方崇山峻嶺環抱,北邊山嶺下有個山洞,洞口和村子之間,是一株大枯樹和幾間石屋,村西是片墳地,村東是個石臺,村子南端有贔屓馱負石碑,東西兩邊的大山對峙如門,圖中另有幾條半虛不實的黑線,壁畫頂部盡是面目猙獰的儺神儺將。
我對田慕青說:“這幾間大屋還真和儺神有關,咱們現在是在這裏,只要穿過密林,往北走就到嶺下的魚哭洞了,那條路我們進山時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