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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怎麼順手,"他微笑着說。
"如果你剛纔肯屈尊坐在我旁邊,我滿可以給你點提示。看來你這個人自視甚高的。"
"不,沒有的事。我怕你會嫌我討厭。"
"要是我真那麼想,我會當面對你說的。"
菲利普發現,她是以其特有的粗魯方式來表示她樂於助人的善意。
"那我明天就多多仰仗你了。"
"沒關係,"她回答。
菲利普走出畫室,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打發喫飯前的這段時間。他很想幹點獨出心裁的事兒。來點兒苦艾酒如何!當然很有此必要。於是,他信步朝車站走去,在一家咖啡館的露天餐席上坐下,要了杯苦艾酒。他喝了一口,覺得噁心欲吐,心裏卻很得意。這酒喝在嘴裏挺不是滋味,可精神效果極佳:他現在覺得自己是個道道地地的投身藝術的學生了。由於他空肚子喝酒,一杯下肚,頓覺飄然欲仙。他凝望着周遭的人羣,頗有幾分四海之內皆兄弟的感覺。他快活極了。當他來到格雷維亞餐館時,克拉頓那張餐桌上已坐滿了人,但是他一看到菲利普一拐一瘸地走過來,忙大聲向他打招呼。他們給他騰出個坐兒。晚餐相當節儉,一盆湯,一碟肉,再加上水果、奶酪和半瓶酒。菲利普對自己面前的食物並不在意,只顧打量同桌進餐的那些人。弗拉納根也在座。他是個美國人,年紀很輕,有趣的臉上豎着只扁塌的獅子鼻,嘴巴老是笑得合不攏。他身穿大花格子諾福克茄克衫,頸脖上圍條藍色的硬領巾,頭上戴頂怪模怪樣的花呢帽。那時候,拉丁區是印象派的一統天下,不過老的畫派也只是最近才大勢的。卡羅路斯一迪朗、布格柔之流仍被人捧出來,同馬奈、莫奈和德加等人分庭抗禮。欣賞老一派畫家的作品,依然是情趣高雅的一個標誌。惠司勒以及他整理的那套頗有見識的日本版畫集,在英國畫家及同胞中間有很大的影響。古典大師們受到新標準的檢驗。幾個世紀以來,世入對拉斐爾推崇備至,如今這在聰明伶俐的年輕人中間卻傳爲笑柄。他們覺得他的全部作品,還及不上委拉斯開茲畫的、現在陳列在國家美術館裏的一幅腓力四世頭像。菲利普發現,談論藝術已成了一股風氣。午餐時遇到的那個勞森也在場,就坐在他對面。他是個身材瘦小的年輕人,滿臉雀斑,一頭紅髮,長着一對灼灼有光的綠眼睛。菲利普坐下後,勞森目不轉睛地望着他,這時冷不防高談闊論起來:
"拉斐爾只有在臨摹他人作品時,還算過得去。譬如,他臨摹彼魯其諾或平圖裏喬的那些畫,很討人喜歡,而他想在作品中畫出自己的風格時,就只是個--"說到這兒,他輕蔑地一聳肩,"--拉斐爾。"
勞森說話的口氣之大,菲利普不覺暗暗喫驚,不過他也不必去答理他,因爲這時候弗拉納根不耐煩地插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