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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三月份,畫室裏熱鬧了起來,大家淨忙着爲一年一度的巴黎藝展投送畫稿。唯獨克拉頓超然物外,沒準備任何作品,還把勞森送去的兩幅頭像畫大大奚落了一番。這兩幅畫顯然出自初學者之手,是直接根據模特兒寫生的,不過筆力蒼勁,有股雄渾之氣,而克拉頓所追求的,是完美無缺的藝術,他不能容忍火候功力還未到家的彷徨逡巡之作。他聳聳肩對勞森說,一些連畫室門都拿不出的習作,竟要送去展覽,真有點不知天高地厚。即使後來那兩幅頭像被畫展處接受了,他仍然固執己見。弗拉納根也試了運氣,結果送去的畫被退了回來。奧特太太送去了一幅《母親之像》,一幅具有一定造詣、無可非議的二流作品,被掛在十分顯眼的地方。
勞森和菲利普打算在自己的畫室裏舉行一次聚餐會,對勞森的作品榮獲公展聊表慶賀之意。這時海沃德也到巴黎來小住幾天,正好湊上了這場熱鬧。打他離開海德堡之後,菲利普還沒見到過他。菲利普一直很盼望能再次見到海沃德,可是如今真的會了面,倒不覺有點失望。海沃德的模樣變了。一頭金黃色的柔發變得稀稀拉拉,隨着姣好容顏的迅速衰敗,人也顯得乾癟癟的沒一點生氣。那對藍眼睛失去了昔日的光澤,整個面容都帶點灰溜溜的神情,然而他的思想卻似乎絲毫未變。可惜,使十八歲的菲利普深爲歎服的那種文化素養,對二十一歲的菲利普來說,似乎只能激起輕蔑之情。菲利普已今非昔比:往日那一整套有關藝術、人生和文學的見解,而今一概視如敝屣;至於那些至今仍死抱住這些迂腐之見的人,他簡直無法容忍。他似乎沒意識到自己多麼急於在海沃德面前露一手。等他陪着海沃德參觀美術館的時候,他情不自禁地把自己也不過剛接受過來的革命觀點,一古腦兒端了出來。菲利普把海沃德領到馬奈的《奧蘭畢亞》跟前,用頗帶戲劇性的口吻說:
"我願意拿古典大師的全部作品,來換取眼前的這一幅傑作,當然委拉斯開茲、倫勃朗和弗美爾的作品除外。"
"弗美爾是誰?"海沃德問。
"喲,親愛的老兄,你連弗美爾都不知道?你莫非是還沒開化怎麼的。要是連弗美爾也不知道,人活着還有啥意思。他是唯一具有現代派風格的古典大師。"
菲利普把海沃德從盧森堡展覽館裏硬拖了出來,催着他上盧佛爾宮去。
"這兒的畫都看完了?"海沃德懷着那種唯恐有所遺漏的遊客心理問。
"剩下的淨是些微不足道的作品,你以後可以自己帶着導遊手冊來看。"
到了盧佛爾宮之後,菲利普徑直領着他的朋友步入長廊。
"我想看看那幅《永恆的微笑》,"海沃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