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藝術的探索 (第1/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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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辨別才能和天賦,得曠日持久,尤其對那些躊躇滿志的青年男女來說。在經歷諸多磨難之後,艾美才領悟了這種區別。由於錯把熱情當靈感,她以年輕人特有的張狂嘗試過各種藝術。“泥餅”作業歇了好長一段時間,她又全身心地撲在鋼筆畫上,體現出她的品位和才情,那些優美的作品不僅賞心悅目,還給她帶來了收益。不過,鋼筆畫太費眼神,她又大膽地嘗試起烙畫來。她進擊烙畫的那些日子,全家人一直生活在驚恐不安之中,生怕火災突臨。整座房子夜以繼日地瀰漫着烤焦炭的氣味,煙霧時不時地從閣樓和工作間裏冒出來,讓人提心吊膽。各種型號的火鉗燒得通紅,橫七豎八地亂擱一氣,以至於漢娜上牀前總要備好一桶水,並將開飯鈴放在門邊以防起火。畫神拉菲爾的頭像很醒目地烙制在擀麪板反面,酒神巴克斯的頭像則被烙在啤酒桶頂上。裝糖的桶蓋上,點綴上了一個唱歌的小天使,接着,她全副心思烙制羅密歐與朱麗葉,煙火又持續了一陣子。
手指燙傷了,“火”就順理成章地轉換成“油”,艾美以絲毫不減的熱情迷上了油畫。一位畫家朋友送來廢舊的調色板、畫筆和顏料,她操起它們就塗抹起來。畫出的田園風光和海洋景緻真是陸地未見,海上難尋。畫出的畸形牛足以在農產品彙展上得獎;畫出的船隻顛簸得險象環生,哪怕是航海經驗豐富的人也會暈船,其實,她全然不顧通常的船體結構和纜索規則,內行的觀者一眼看去,就會笑得前仰後合,哪會去登船受罪呢。黑黝黝的男孩肖像、黑眼睛的聖母畫像,在畫室的一角盯着你,這暗示着牟利羅46的傑作;而油褐色的陰影表示臉部,配上錯位的猩紅條紋,就算是倫勃朗47了。豐腴的女子和水腫的嬰孩是魯本斯48風格,而透納49的意境出現在由藍色的滾雷、橙色的閃電、褐色的雨水、紫色的雲層構成的暴風雨中,中間潑着一團番茄色,可能是太陽或者是浮標,也可能是水手的襯衫或者是國王的御袍,一任觀者自由想象。
接着,艾美拿起了木炭肖像畫,於是全家的畫像掛成一排,看上去粗野得很,黑乎乎的,彷彿剛剛從煤箱裏起出來。她激流勇退,搞起了油畫棒素描,這些要好些,畫得挺像,衆人一致稱讚艾美的頭髮、喬的鼻子、美格的嘴巴、勞裏的眼睛畫得“極妙”。然後,艾美又重操舊業,擺弄起陶土和石膏來,她把自己的熟人都塑成可怕的雕像,幽靈似的棲息在屋子的角角落落,要是從櫥櫃架上掉下來,還會砸中什麼人的腦袋。她把小孩子引誘來當模特兒,孩子們則把她的神祕行爲描述得牛頭不對馬嘴,人們便把艾美小姐當成食人小妖來看。不久,她在這個行當上的努力,因一次不幸事故突然中斷了,她的熱情也由此熄滅。有一陣子,她找不到好模特兒,於是用自己漂亮的腳鑄模。一天,全家人被一陣千奇百怪的碰撞聲和尖叫聲驚起,忙不迭地衝過去救駕,發現這個小狂熱者在工作間裏狂跳,一隻腳被緊緊地卡在裝滿石膏的盆裏,因爲石膏的硬結異常神速。費了好大的勁,冒着不小的風險,她的腳終於被挖了出來。由於喬在挖腳的時候禁不住笑出來,而把刀插得太深,劃破了可憐的腳,至少給一種藝術探索留下了永久的紀念。
打這以後,艾美就偃旗息鼓了。可是,不久她又醉心於寫生了,於是整天出沒在河邊、田野和樹林,搞風景素描,渴望有名勝古蹟可以描摹。她老是感冒,因爲總是坐在潮溼的草地上繪製“心愛的小品”,其中包括一塊石頭、一段樹樁、一朵蘑菇和一枝折斷的毛蕊花梗,或者畫“天上的浮雲”,成品看上去活像各種羽絨牀褥的精品展示。她頂着盛夏時節的烈日,在河上漂流,不惜曬黑臉蛋,爲的是研究光與影;她時而側目察看,時而眯眼打量,不惜鼻樑起皺,爲的是找到“視點”。
米開朗基羅確信,“天賦就是持之以恆”,果真如此的話,艾美可謂有一點這種超凡的品質,因爲不論有多少障礙、失敗和挫折,她總是孜孜以求,並且堅信自己終有一天能創作出堪稱“上品”的東西來。
艾美學習着、創作着,同時對其他東西也興趣甚濃,她決心即便成不了藝術家,也要做一個多才多藝、有魅力的女子。在這一方面她比較成功,因爲她屬於那類天生麗質的女孩,能輕而易舉地討人喜歡,在哪兒都能交上朋友,生活輕鬆灑脫,以至於那些不太走運的人不得不相信,她是在福星高照下出生的。人見人愛、鑑貌辨色是她的天賦之一。她有本能的討好意識,非常識時務,知道見什麼人說什麼話,在什麼時間、場合做什麼事,而且她很能做到泰然自若,所以姐姐們曾經這樣說:“如果艾美上法庭,即使事先沒有做任何準備,她也會應付裕如。”
渴望進入“上流社會”是艾美的一個癖好,儘管她並不清楚到底什麼是“上流”。在她看來,金錢、地位、時髦的才藝、優雅的舉止是最令人羨慕的東西,所以,她喜歡與擁有這一切的人交往,不過卻經常錯誤地認假當真,追慕那些不值得追慕的人。她向來認爲自己是個天生的貴婦人,念念不忘培養自己的貴族品位和貴族感覺,以便機會一到,就可以隨時扮演這個角色,只是目前家中貧困,使她無緣高貴。
朋友們稱她爲“我的貴婦”,她自己也非常渴望能名至實歸,並已在內心深處把自己看作是貴婦。但她還不明白,金錢買不到天然的文雅,地位不總是贈予高貴的氣質,良好的教養會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外部條件的缺陷倒在其次。
“媽,請幫個忙。”一天,艾美從外面回來,一臉的嚴肅。
“什麼事,小姑娘?”母親問道。在母親的眼裏,這位儀態高貴的小姐仍然還是個“小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