叄 (第2/1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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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才九歲,住在朝陽門內的一條小衚衕裏。前一晚下了整夜的雪,都快把破舊的屋頂壓塌了。早晨起來,我娘帶着我去門前掃雪,剛剛推開街門,娘手裏的掃帚啪地就掉在了地上。
我看她傻愣愣地望着衚衕口,也跟着看。日頭還沒完全升起來,雪映在眼裏都是淡藍色的光。
一輛馬車停在衚衕口,這裏太窄,車進不來。三個和我爹穿着一樣官服的人下了車,他們的臉彷彿被凍僵般麻木生硬。其中兩個從車廂裏擡出一張門板,上面躺着我爹硬邦邦的屍體。
他們把他抬到了門口的雪地裏放下,領頭的那個面無表情地甩下了兩吊銅錢,然後就離開了。他們的官靴踩在雪地上,卻連行腳印都沒有留下。
那個早晨我娘一直在號啕大哭,整條衚衕裏沒有一戶開門,可我知道他們都在門後聽着。一個朝廷的走狗鷹犬死了,他們在背後樂還來不及呢。
但我卻一聲都沒有哭出來,只是坐在我爹的屍體旁邊,一動不動地看着他。風很冷,雪很冷,我爹的手比我身上還要冷。
他其實算不上什麼好人,更不是個好父親。他愛喝酒,喝醉了會用藤條打我和我娘;愛賭錢,賭到家徒四壁,死了都沒有一副好棺材容身。可我一直在想,就算他有百般的不是,也不應該死得這麼不明不白,一句話都沒有留下,像條凍死在街上的野狗。
後來我明白了,鷹犬的性命,在主人眼裏根本一文錢都不值。
可我當時卻沒有任何悲傷,我只是很怕。我並不怕眼前這個死人,而是怕有一天我會弄得跟他一樣的下場。這身官服遲早是我的命運,我不想就這麼被命運吞沒。
可我又能靠什麼?想來想去,心裏那個單子上只有一個名字,就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