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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爲你是皇帝,就因爲你是官家,所以當斷則斷,不要讓自己淪爲滿朝文武的笑柄。”長公主見他這副頹敗模樣,還是有些心疼的,嘆息道,“人生在世,有得就有失,江山美人你都要,豈不成了昏君了!阿忱,你在長姐心裏不是這樣的人,你立於萬山之巔,你應當俯瞰紅塵,而不是跳進世俗裏,和你的臣子搶女人。”
道理都懂,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對,但執念這東西,越是壓抑,就越會畸變。他已經有些控制不住它了,嫉妒、憤怒、癲狂、日思夜想……他甚至後悔清輝殿那次沒有扣下她,或者果真得到了,就不會這樣牽腸掛肚了。
然而羞於啓齒,也唾棄自己的想法,理智和情感劇烈拉扯,幾乎要碾碎他。他現在就想隨心所欲,卻又無法真正不管不顧,這就是他痛苦的根源。如今長姐又來教訓他,他心裏愈發難受,失控地喊起來,“天下女人那麼多,他爲什麼偏偏看上張肅柔!”
長公主抿脣不說話了,只是枯眉望着他,隔了好一會兒才道:“這話官家該對自己說,你三宮六院兩隻手都數不過來,就缺一個張肅柔嗎?你捫心自問,你究竟是果真深愛張肅柔,還是因爲中途被赫連截了胡,萬般不情願?如果張肅柔當初進了宮,被你封縣君也好,封貴妃也罷,你能專寵她到幾時?能爲她冒天下之大不韙嗎?你就是因爲沒有得到,自覺有損你帝王的威儀,才和自己過不去。譬如一樣精美的瓷器,只有放在案頭遠觀,纔會越看越喜歡。若是拿來讓你裝菜盛飯,你還會覺得它出塵脫俗嗎?”
官家被她長篇大論說教,更加迷惘了,在閣內鬱塞地來回走動,喃喃自語着:“處處受制於人,原來真正的質子不是赫連頌,是我……”
其實誰都有求而不得的時候,那份抓心撓肝不好受,長公主哪能不知道。她慘然看着這個弟弟,從他登上帝位那日起,剋制就與榮光相伴,這些年他一直做得很好,爲什麼要在臣妻身上栽跟頭呢。
她先前疾言厲色,是真有些怒其不爭,但現在冷靜下來,還是應當好言好語與他談一談的。
過去拉過他,姐弟兩個坐在閣內的臺階上,她說:“官家,你已經長大了,做了這麼多年皇帝,爲大局隱忍,不是家常便飯嗎。長姐知道,你或許真的喜歡張肅柔,可那又怎樣,她已經是赫連頌的妻子了,你就該斷了這份念想。與其現在糾結讓庶子變成嫡子,倒不如與他們夫妻商定,十年之後讓他們送嫡子入上京封爵,這纔是真正彰顯你作爲帝王的寬宏氣量,做什麼要把自己逼入自苦的境地呢。再說你與赫連那麼多年的朋友,難道還不知道他的爲人嗎,中原十多年的教化都是假的嗎?他不是當初剛入京,頂你個倒仰的倔小子了,朝廷牽制隴右,隴右也屈服於朝廷,兩下里互有制衡,至少能保百年安寧,這就已經足夠了。”
可她說了半晌,他恍若未聞,雙手捧住了臉,垂首顫聲道:“長姐,你回去吧,讓我再好好想想。”
長公主忽然聽他語帶哽咽,一時竟有些慌,扯着他的手臂道:“阿忱,你這是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