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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雨被追認爲革命烈士,按規定,追悼會是必須要辦的。
悼詞和烈士生平由刑偵總隊的筆桿子撰寫,送到局裏沒被通過,改由市局政治部的筆桿子重寫。市局政治部的筆桿子還專門到刑偵總隊來召開了一個幹警座談會,總隊通知邵寬城參加,邵寬城那時又上了隊裏一個追逃的案子,借那案子的一項取證的工作溜出去了,躲了那個爲紅雨大唱讚歌的座談會。
邵寬城覺得,“英雄事蹟材料”裏的趙紅雨,已經離生活中真實存在的那個趙紅雨很遠了,離他心中鮮活親愛的那個趙紅雨更遠了。他不想在那種必須說套話、說官話的會議上,言不由衷地參與對趙紅雨正統形象的塑造描繪。
據說,市局政治部的筆桿子在座談會結束後還專門留下來等了他一會兒,希望能對他進行專門的採訪。但那天他完成取證任務後天色已晚,就直接從外面回家去了。
不知爲什麼,邵寬城那些天越來越不願意有人跟他談論紅雨,談論紅雨他不知道該如何做答。他甚至也害怕紅雨移葬儀式和追悼會那一天的到來,他只想一個人在安靜的時候暗自回憶。回憶與紅雨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私密的懷念才能釋放他心中的情感,強過在那些公開的場合和儀式中按程序落淚。
但這一天還是很快到了,在總隊長率談判組離開西京的第二天,紅雨的追悼會在龍山烈士陵園隆重舉行,其隆重的程度超過了邵寬城的預想,不僅總隊大部分刑警都到場悼念,而且市局機關和各業務處、各分縣局也都派了代表。邵寬城的父母也來了,還被安排得比較靠前,緊跟在西京市委副書記兼政法委書記和市政府分管社會治安工作的副市長身後,一同向遺像深深鞠躬。那份反覆修改過的悼詞由刑偵總隊政委親自誦讀,語調深沉,感情充沛。追悼會場左側通常由親屬列隊的位置上,沒有親屬、空無一人,僅僅此景,就讓很多刑警心酸落淚。
會場正中懸掛的烈士遺像是總隊讓邵寬城提供的,邵寬城特意挑了一張紅雨開懷大笑着的生活照,雖然不夠莊重正式,但笑得生動自然,最能代表紅雨生前的性格特徵。他本來以爲紅雨的追悼會肯定得掛一張她穿警服的正規肖像照,這張生活照市局肯定通不過的,說不定到總隊政委那兒就得打回來,但沒想到照片送上去後沒了音訊,今天竟端端正正地掛在了會場的正中。
追悼會這天早上,邵寬城起得很早,他和老井,還有市局政治部的一位副主任,還有西京武警支隊派出的四個儀仗兵,不到七點就在萬安公墓門口會合,然後一起來到趙紅雨的墓地,取出了趙紅雨的骨灰。墓室的鑰匙是從萬正綱的別墅裏找出來的。那棟別墅自萬正綱被捕後被警方查封至今。保姆小劉和司機老王在警方的幫助下,與萬正綱結清了工資,之後也都離開了別墅,各回各的老家去了。
趙紅雨的墓室由老井打開,在四名儀仗兵左右列隊並行軍禮的儀式中,在市局政治部副主任的見證下,由邵寬城親手捧出了趙紅雨的遺骨。他單膝蹲下,把骨灰盒放在自己的膝上,打開盒蓋,解開布袋,擰開天青色的瓷罐,用手輕輕撫摸着細軟的骨灰,那細軟的骨灰彷彿還有生命的餘溫,彷彿還帶着女孩身上特有的馨香。老井和政治部的那位領導脫帽佇立在他的身後,看着他與紅雨重逢,與紅雨告別……他們看到,邵寬城居然沒有落淚。而且,當他重新蓋好罐子,繫上布袋,關閉木盒,站起身來之後,居然目視老井,自言自語地冒出這樣一句話來。
“怎麼……少了件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