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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喝了一口牛奶——我家晚餐總是配牛奶——然後爸繼續專心喫飯。
“你記得託尼嗎?”我試着繼續說,“我想我信裏提過,總之,他說他應該戀愛了。那女的叫莎賓,還有個六歲大的女兒。我警告過託尼,說這不是個好主意,可是他不聽。”
爸小心地在麪條上灑乾酪粉,好像要確定每個角落都灑到固定的量。“噢,這樣啊。”
爸說完後,我喫着我的面,沒有人再說話。我喝了點牛奶,又喫了幾口面。牆壁上的鐘嘀嗒作響。
“今年八月你就要退休了,應該很高興吧?”我說,“想一想,你終於可以放個假,出國玩玩。”我差點說你可以來德國看我,不過還是忍住了。我知道爸不想,而我也不想讓他難堪。我們不約而同拿叉子捲起麪條,爸好像在考慮到底要怎麼回答好。
“我不知道。”爸終於說。
放棄跟爸對話的嘗試後,桌上唯一的聲音就是刀叉敲擊盤子的聲響。等喫完晚飯,我們就各做各的事去了。長途飛行叫人筋疲力盡,我進房間後倒頭就睡,不過,每個鐘頭我都會醒過來,就像還在基地一樣。等到我早上起牀,爸已經出門上班了。我邊喫早餐邊看報,試過打電話給以前的朋友,不過都沒聯絡上。最後,我從車庫裏挖出衝浪板,在路上攔了便車去海邊。浪不是太好,不過無所謂。我已經三年沒衝浪了,一開始還真有些生疏,但哪怕是一點點帶着海味的小水滴都會讓我想到,要是自己能駐紮在海邊就好了。
那是2000年6月初,天氣已經轉熱,不過海水很清涼。站在衝浪板上,從這個有利的位置望過去,我看到海灘上有不少人正把東西搬進沙丘上的房子裏。我說過,萊茲維爾海灘總是擠滿了租好房子來度假一兩個星期的小家庭,不過,有時候這兒也會有教堂山或羅利來的大學生,後者總是比較有意思。我注意到其中一棟房子後面的露臺上,有些女生穿着比基尼在曬太陽。我一邊打量她們,欣賞好風光,一邊跟上另一波大浪。我的整個下午就是這樣,待在自己的小世界裏。
我想過要去“熱絡”看看,後來還是打消了主意,因爲除了我以外,那個地方,還有那邊會出現的人,應該都不會有什麼改變。於是我就在海邊小店買了瓶啤酒,坐在碼頭上欣賞落日。大部分釣客都回家了,還留在這裏的不是在清洗漁獲,就是把不要的丟回海里。沒過多久,海的顏色就會從灰藍變成橘紅,然後是金黃。碼頭遠處的碎浪上方有幾隻鵜鶘盤旋,戲浪的海豚在下方快速掠過海面。我知道今天晚上是滿月的第一天,當兵久了,這種事都變得像本能一樣。那時候我腦袋裏沒特別的念頭,隨意想到什麼就是什麼。相信我,我怎麼也不會想到,會在這裏遇到讓我心動的女孩。
就在此時,我看到她往碼頭走來——應該說是她們,金髮那個比較高,另一個棕發的很漂亮。兩個人年紀應該都比我小,很可能是大學生。兩人都穿短褲和背心,棕發女孩還揹着一個很大的編織袋,就是有時候夏天去海灘會帶的那種大袋子。她們越走越近,我可以聽見她們邊走邊談笑,聽起來就是一副要過暑假的輕鬆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