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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寶貝。”我低語着,將雙手放在鼓起的肚子上,“你在哪兒?”他這會兒很安靜——沒有蹬腿揮拳。可是,唉,我好渴啊!人都去哪兒了?聿明,你在哪兒?
我眯起眼睛看着遠處牆上的畫,畫裏的菊花和竹子都朦朧不清。纖纖月光從窗欄間隙溜進來,跌落在光禿禿的地板上。今晚的月亮什麼樣?上弦月、下弦月、半月還是滿月?
遠處傳來另一種音律,警察在齊步走,皮靴的踢踏聲在深夜的空巷裏迴盪。此時此刻,日軍也在廈門的大街小巷巡邏。腳步聲停了下來。一個警察說了句什麼,其他人笑起來。陣痛又開始了,劇烈到天地化爲烏有,只留些許……是的,我還有一小部分的意識在遠遠觀望着。在這當口,一種原始的母性本能復甦了,我開始明白怎樣能做到既分散注意力,又用力分娩。
接生婆立即醒過來,在我的背後加了個枕頭。她把手放在我胸口,微笑着試探我呼吸的頻率,然後走過去站在我的兩腿間。“順其自然。”她說,“轉移注意力。”
宮縮停止時,我睜眼看見素莉拿着托盤站在門口。“少奶奶要喝茶或是涼開水嗎?”她問道。她的眼泡因睡眠不足而發腫,目光中閃着害怕的神色。
我接過涼開水呷了一口,便合上眼睛。過了一會兒,我夢到自己站在院門外的步道上,月光在睡袍上染了一層銀輝。我要看看今晚是什麼樣的月亮,我告訴兩個日本水兵。半月,一個水兵說着,舉起步槍對準那半個慘白的月亮。另一半在哪兒?另一個士兵咯咯笑着,來回晃動他的槍,像是要打下另一半逃亡的月亮。不,我大叫,不要!我想抓他的手臂,卻反被他擒住。這時我意識到,接生婆正在輕拍我的手,揉我的胳膊。
“少奶奶,”阿桂在門口說,“太太讓我拿這個給你止痛。”她託着滿滿一盤吸鴉片的煙具。鴉片,中國人恥辱和虛弱之源。先是英國人,現在又是日本人強加給我們這些毒藥。
“我不需要。”我倒抽一口氣,疼痛再次來襲,像洪水一樣升漲蔓延。我張開雙腿,儘量凝神靜氣。
“很好,很好。”接生婆說道,“您跟鄉下女人一樣有韌性。孩子的頭很快就能出來了。”
不久,陣痛變得幾乎沒有任何間歇。“用力!”王阿婆一遍遍大喊,“看到頭了,用力!”不消她說,我的身體在自然而然地使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