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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知道。”他靠過來,低沉地說道,“但我能告訴你,從這裏能看到的屍體有1168具,全部被遺留在沙灘上慢慢腐爛。數屍體,可不是件好玩的事。”他摸了摸鼻子,苦着臉說,“大部分人受不了那氣味。”
“我也受不了。”我承認道,回憶起自己站在堤岸後面,用手帕捂着口鼻的情形。
“這些無辜的死難者理應受到尊重。”他說,“最起碼也要把他們的數目記錄下來。”他陷入沉默,凝望對面的沙灘,那些屍體曾扔在沙灘上被太陽暴曬,成爲海蟹和禿鷲的腹中餐。日僞政權過了很久才下令把屍體拉去埋掉,那時屍身已經無從辨認了。
“你看。”他指着一艘在日本旗下飄着郵政小旗的汽艇,“每週的郵船。”不久前,在一片所謂恢復正常生活的宣傳鼓吹聲中,日本人重新啓動了郵政業務。雖說食品和煤炭短缺,雖說有一半的工廠不是關閉就是控制在漢奸走狗們手中,但我們總算是有了正常的郵政業務。這是他們建立所謂的東亞“新秩序”,“小弟”拯救“大哥”的騙人花招之一。爲什麼國統區和敵佔區之間連郵件都不能互通?郵船上載的是別人丈夫的家書,並沒有我丈夫的。
陽光折射在霧島號上,金光閃閃,一如那位知道它名字的男人的金牙。我搓搓手,慶幸自己穿了夾襖。一陣帶着海藻味的輕風吹過臉頰。突然,藏在海灘下面的一隻白鷺嗖的一聲輕快騰空。我回頭再去看郵船,船頭激起的浪花在不停翻飛。驀然間,不知怎的,我心中浮起一個念頭,今天將非同尋常。今天,無論如何,我都會收到他的消息。
回家路上,這個念頭在我腦中揮之不去——我走過劇院、澡堂,幾乎腳不沾地,感覺不到腳下的鵝卵石,接着我走入房屋店鋪林立的蜿蜒小巷,鋼琴聲從一扇打開的窗戶裏飄出來。我想象着聿明的筆跡,他的字瀟灑自信,而且,身爲工程師,他總是習慣性地爲信件段落一一編號。
很快會有的。我一邊想,一邊爲麻將牌局穿戴打扮。很快就能收到他的信。我拿出他走之前做的粉色旗袍。真好看。我撫摩了一下緞面,又放回原處。等他回來我再穿。今天穿這件兔毛裏子的綠緞子旗袍就可以了。我把旗袍從頭上套下,扣上側邊的金屬暗釦。我心裏暗喜,生了阿州才一個月,穿這身旗袍就已經毫不費力了。
佩儷讓我帶寶寶和奶媽一起去,我還叫上了婆婆。她是麻將和象棋的高手,卻少有機會跟人切磋對弈。我想不會有人介意。
“記住,”離開前我告訴阿桂,“如果有信來,馬上讓素莉來叫我。我在黃府。”
“是商會主席黃立松府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