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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旦說:“我纔不算那個呢?”
“那你算什麼?”
牛旦不理他,閉上眼,嘴脣下面咬的字只有他自己明白,然後他一鬆手,又把銅錢拋起,眼看它落下,又滾了兩步遠。他撿起銅錢,哈哈地笑起來。栓兒覺得他的腦筋對付牛旦一直挺富裕,最近卻顯得不夠用。牛旦似乎深藏不露起來。
抽籤的結果一宣告,牛旦中了籤。
消息是柳鳳帶到上河鎮的。鐵梨花正在給店鋪打烊,鳳兒騎着借的小叫驢跑來,沒到跟前就叫:“梨花嬸,我牛旦哥中了!”鐵梨花心想,她太疏忽了,忙栓兒和鳳兒的喜事忙得分不出神,忘了請保長喝喜酒,也忘了給保長“上供”。村裏有點錢的人都在收秋莊稼之前早早把保長打點好,該送煙土送煙土,該包大洋包大洋,等秋後徵壯丁的一來,保長拿出一部分煙土、大洋再去賄賂徵兵的爺們。
“牛旦人呢?”她上去拉住鳳兒的驢,讓她跳下來。
“正打架呢!幫着栓兒跟保長的人打!栓兒開始還跟保長理論,幾句話說急了,就給了保長一拳。這就打起來了。保長有鄉丁啊,還有徵兵的老總,一打打成了羣架,牛旦哥爲了救栓兒,捱了當兵的一槍托!……”
鳳兒的話在梨花耳朵裏成了嗚嗚嚕嚕一團。她只聽見牛旦傷了,栓兒也傷了。
等她和鳳兒趕回董村,牛旦和栓兒已經在家裏了。是牛旦把栓兒揹回來的。他捱了一槍托的額頭上,一根布條纏得亂七八糟。栓兒傷了好幾處,腿上給刺刀戳了個口子,把牛旦的牀染得都是血。
“叫我看看——”梨花已把栓兒抱在懷裏,用手輕輕掀起讓血弄得黑紅一片的褲腿。誰也沒料到她的狠與快:她已經把那條褲腿扯開了,露出血盆大口般的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