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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發現所有人都操兒子的心,就兒子自己不操自己的心。他沒事人似的,很奇怪大家在慌什麼。
鐵梨花架着騾車跑到董家鎮上。鎮關外有一所房,寫着“杜康仙酒家”。進門穿過店堂,就是個天井。一面女兒牆後面的三間北房都點着燈。這兒是遠近的人聚賭的地方。見一個女子進來,所有男人都愣了。酒店的小二這才追在梨花身後進來,一連聲說喫飯在前面。
“我不喫飯。”梨花回答小二,又對他說:“看着我幹嗎?我不能玩玩?”
她眼睛掃了一眼煙霧中的面孔,然後瞅準一張,走了過去。她搬了把凳子,往一桌人邊上一坐,掏出煙桿,正要摸火柴,賭桌上一個男人替她點上了煙。
這桌坐的人裏,有個名人,叫彭三兒。這兒的人們都知道他靠什麼掙錢。這兒的人沒一個是從正路掙錢的,但誰都對逃兵老油條彭三兒掙錢的法子很敬重。彭三兒替人頂壯丁,頂一回收百大洋。打死就死了,打不死百塊大洋夠他來這裏玩一陣。他賭風特壞,別人不敢大贏他,贏急了他會玩命。
這時彭三兒正背運,一塊懷錶押的錢剛剛輸掉。他掏出一把伯朗寧手槍擱在桌上,對一個對家說“那,這個先押給你,你借我三十塊吧。”
對家把槍拿在手裏,掏出三十塊錢,拍在桌上。“三兒,這槍賣給我算了。”
“賣給你我使啥劫道去?”彭三兒笑道。他三十歲的臉膛上長着刀刻似的抬頭紋,眉眼鼻樑都還是俊氣的。要不是表情裏時時透出的歹和賴,他也稱得上相貌堂堂。
“三兒老弟,下回再逃跑,多偷兩把槍,黑市上賣值錢着呢!”另一個男人說。
“你狗日的喫根燈草,放屁輕巧。”彭三兒說。“你以爲跑一回那麼容易?壯丁都是綁着送上前沿的,剛學會開槍就叫你打衝鋒。一仗下來,腦瓜還在,你纔給編到班裏。那時候你才能尋摸時機逃跑。老兵們都知道壯丁裏有咱這號人,盯得緊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