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歌苓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閨女,知道爸爲啥這麼疼你嗎?因爲你小的時候,爸就看出來,你不像一般的小閨女,你心裏能裝些大事兒。”柳天賜的聲音非常和緩。
這和緩裏的嚴厲和失望只有柳鳳能聽得出來。她明白父親從來不會板着臉說教,他的一言一行、爲人處世已教了她太多了。他的失望在於他一直以爲鳳兒能和他一樣,不在自己的一得一失上過分糾纏,不會爲一得一失而過分得意或過分痛心。他原指望她能做他的幫手,好好辦學。他總是相信,學辦好了,讓命苦的人也學着從個人的一得一失之外找到寄託,樹立志向,命苦的人就苦到頭了。他的好學生裏就有志向大的。有一些進了大學。其中一個在大學裏成了抗日分子,回到母校祕密宣傳抗日,讓漢奸出賣,躲到他家。大學生走了不久被日本人抓了,把他連累進去,他才帶着柳鳳逃到董村。可他心裏一點也不怪那個學生。因爲他相信他們是一樣的人,是真的男人。真的男人意味着不在自己的一點苦和福裏纏磨。這些柳鳳都見證了,她卻這樣和自己纏磨不清,成了父親瞧不上的典型小閨女。
第二天,柳鳳心裏豁亮了一些。她和牛旦套上車去山上打柴。一天冷似一天,得趁着太陽好把柴曬乾,在下雪的時候用。兩人在一塊兒砍了一下午的柴,一共說了不下十句話。
等車裝滿,牛旦先跳上來,又伸手來拽柳鳳。鳳兒坐上車後,牛旦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咋沒看你穿那紅絨布祅子?”
他知道鳳兒和他母親裁剪了一晚上,把那塊紅絨布剪出一件祅面子來。又看她倆人一塊兒絮棉花,還聽她倆人商量滾什麼顏色的邊,盤什麼花式的紐扣。
“那穿着人家不笑話?”鳳兒說。
“笑啥呢?”
“你不懂笑啥?”
她臉紅紅地看着前頭窪窪坎坎的山路。看來這憨子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