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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兒突然給打了岔,腿放了下來。
張副官叫一個士兵拿了塊乾淨手巾來,再次賠禮賠笑,讓鳳兒委屈一點,得把她的嘴堵上了。堵的時候他沒有親自上手;他退到一邊抽菸卷,看着兩個士兵給啐得一臉唾沬才完成了公務。
又起轎時,他聽兩個士兵咬耳朵,說那臉蛋子滑膩得跟豬胰子似的。張副官騎着馬靠攏了他們,大聲罵了一聲“下流坯子!”馬靴的腳底印已經清清楚楚留在士兵新襖子的肩膀上。
迎親隊伍順着一條寬敞的巷子走進去,跟着看熱鬧的人擠不動了。他們說,果然就是趙旅長。
趙府大門口,二踢腳響了,響器班十二個樂師同時吹打,十來掛鞭炮緊跟上,炸得乾旱了近兩年的空氣都要着火。青磚牆頭上蓋着黝黑的寬大瓦片,縫隙裏冒出的草也幹得發白,鞭炮的火星子偶爾落上去,冒起一小股青煙。走在轎子一側的是個中年漢子,本該是新媳婦的孃家親眷,但他現在是趙旅長編制裏的一個伙食團長。他擔了兩個筐,一個筐裝一隻公雞,另一個裝一隻母雞。這時大半個城的人全讓鞭炮、響器招惹過來了。也沒人敢往前湊,怕這些護轎擋氈的拔出盒子炮來。他們自我約束地在趙府門口拉個大半圓的場子,看擔雞的人一把揪下公雞的頭,再一把揪下母雞的頭,把仍在蹬腿的無頭雞拎在手上,原地轉了三個圈,放出的血如鮮紅的焰火,看熱鬧的人們大聲起鬨:“好噢!”
上了點歲數的人挑理說趙元庚到底不是本地人,雞血哪能那麼野灑?那是避邪的,又不是跳神。
沒人知道這位新娶的奶奶什麼來頭,弄這麼大排場。娶第四房奶奶時,趙家只出動兩輛騾車,就把人接來了。
接下去就看見兩人把新媳婦從轎子上攙下來。細看不是攙,是架;新媳婦兩隻沒纏過的大腳腳尖點着紅氈子鋪的路給架進了大門。
上歲數的人又說不對了不對了,新郎官咋不出來迎轎子?掀轎簾子該是他的事兒啊,還得拿根大秤桿來掀啊!給兩個小夥子架進門的新媳婦蓋着一個老大的紅蓋頭,耷拉到膝蓋,就那也看得出裏頭的新人老大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