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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髦的主義都顯得漂亮,而漂亮的思潮容易成爲時髦!”
“噢。”你瞎激動什麼?
“你看!”
“嗯?”看什麼?
我們的交流沒有完全暢通,這主要是他不好。他很想證實他知識面不窄,思辨性不差,因此就使我們的溝通出了毛病。毛病究竟出在哪裏,他無望弄清。我呢,我腦筋比他好些,但我看到我們跑題已跑得太遠,一時也扭轉不回來,只好隨它去。跑題對我沒什麼不利。
他卻微微一笑,他沒覺得跑題;他的微笑是認爲我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終於中了他的暗算。我想他的智力真該大大加強。他笑着,得意揚揚地輕輕點頭,認爲一切都在很好的進展中。他和我這段東拉西扯給錄在磁帶上,讓理查一聽,準會罵起來:操!這倆人胡扯到哪兒去了?而他卻認爲自己又博學又機智,句句提問都得到最理想的收效。對話的錯位讓我傷腦筋地對他一笑。我懷疑特務福茨此刻也發出一模一樣的傷腦筋的笑容。他很可能在四號審訊室附近的某處,監聽我們正在進行的胡扯。
“你父親當時十六歲。讓我們來看看——對,十六歲。十六歲的一個孩子,常是漂亮的主義的犧牲品。比如歌德的《少年維特之煩惱》,維特式的漂亮的憂鬱,讓日本一大批青年自殺。一些漂亮而新穎的思潮,像弗洛伊德在二十年代,馬克思主義在三四十年代,薩特存在主義在六七十年代,哇!紐約大街上,咖啡館,好萊塢的大小聚會上,年輕人醉倒在這些思潮裏!芝加哥在六七十年代,有十來家咖啡館叫‘無出路咖啡館’。正像你們中國,三代人醉倒在你們的紅色夢想裏!”
“你去過中國嗎?”你肯定沒去過。
“啊,我幾次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