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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我要參加了共產黨,他們就不必爲我操那麼多心了。”我父母從來不操我的心。他們眼中的我,生存能力像條螞蟥,剁成幾節,眨眼就能癒合如新。我母親看着我,目光裏總有潛臺詞:行,不比我當年差。當我二哥發現我和他的同學開始相互傳遞不明不白的詩歌時,他給了我一頓臭罵,中心內容是:你有一個男朋友了,幹嗎來招惹我的同學?最後他伸出食指點了我半晌,掂量他嘴裏那句話是否太惡毒,他把那句惡毒的話壓低好幾個調,說:你知道你是什麼嗎?……你這是腳踩兩隻船!!!沒等我反應,母親從浴室伸出滿是肥皂沫的臉。她說:不腳踩兩隻船,她怎麼比得出好壞?她這個年紀腳踩兩隻船怎麼了,腳踩十隻船也不過分。她眼睛給肥皂辣壞了,齜牙咧嘴地對我說:我當時要腳踩兩隻船踩長些時間,就不會受你爸矇騙。
“你父母的關係怎麼樣?”理查問。
“你父母呢?”我反問。
“他們離婚三十年了。”
“我父母……”我懶得同這便衣解釋什麼叫“風雨同舟,生死與共”,什麼是“相德以沫”。我只說:“他們是那種老式夫婦,離婚這樣的詞從來沒進入過他們的意識。”
“你的父親,在‘文化革命’期間,被批鬥過?”
“當然。”他有三年時間被非官方囚禁。母親在那三年中突然變得極其沉默,眼睛失神卻有種悽慘美麗的光亮,像是相思病患期的少女那樣的目光。她的內心時光逆流,她回到了一九四九年初秋的那個傍晚。
第18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