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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他對跟在身邊的小衛兵說:去,找個能寫字的人來,他有話要捎給他婆姨。
站在門口的我母親,對正要向外跑的小衛兵說:給我一張紙一枝筆。
首長們抬頭看她一眼。我母親穩穩拿住架式,不卑不亢。她知道首長們一直在留神她,這個時刻都裝着眼一亮,剛發現她似的。她感覺到李師長馬上抽出口袋裏那本書,書裏夾着幾頁紙,稀落地寫了些字。我母親一看便知,那是他把書裏的生字摘抄下來,練習讀寫的。
李師長沒有把書和紙遞給我母親,而是對小衛兵說:沒有桌子,請她墊着書寫吧。
我母親倚窗站着,把重傷號的話通過李師長的臨時整理,口頭編輯,一字一句落實到紙上。傷號有一陣子喘息粗重,全屋的人都不敢喘息地等待着。在這空隙中,李師長再次回頭,看着我母親。我母親背襯着窗外的傍晚,白色裝束和白皙皮膚使她看上去像個半透明的玉人。
然後是傷號的嚥氣、一個醫生兩個護士進來。我母親見李師長毫不動容,反剪雙手,帶頭走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