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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鄰就傳來水車的聲音,很快,那蓮蓬頭裏便灑了熱水下來,溫度很適宜,微微偏燙,淋灑在身上說不出的舒服,徐地主一下就愜意了起來,在水中扭來扭去,搓洗着身子上的污垢,但過了一會兒水便停了,隔鄰喊道,“一桶了!——伸手!”
徐地主伸出手去,從牆上挖開的孔裏領了一塊薄薄的黃片,隔鄰喊道,“胰子片,往頭上身上搓,搓得了再喊我放水!”
胰子是常用的,鄉下宰豬也是不喫胰臟的,都是收集起來另外出售,用胰臟、草木灰、豆粉攪和在一起,捏成一粒一粒,便是最簡單的澡豆,以前江南不缺糖,也加白糖進去做成深綠色的胰子,這東西貴些,鄉下人家自己洗浴多用草木灰。但不論如何,這樣淡黃色的胰子誰也沒見過,搓在身上起着細細的泡沫,全身的污垢似乎都輕易化解了,令人愜意非常,徐地主是好潔的,浴室裏暖融融的也並不冷,他連忙仔細地搓着耳後的污垢,頸下、腋下、□□,都着意搓洗,又教着剃頭回來的幾個人如何使用浴室,且爲他們辨認紅漆寫的號子。
洗澡對農戶來說,只有夏天是最便宜的,春秋十分麻煩,冬日裏洗澡則十分奢侈,能在暖洋洋的浴室裏洗個澡,而且是買活軍請客,這幾個本就膽大的小夥子很是珍惜,將一片胰子都用完了,渾身搓得起泡。徐地主是過日子的人家,也沒那麼髒,只用了一半,想把剩下一半帶走又很躊躇,隔鄰那人喊,“胰子全用完,不許帶走,六姐最討厭邋遢。”
他便不敢耍心眼子了,連忙用了剩下半塊,都搓好了才喊了一聲,“放水!”
那邊水車一響,淅淅瀝瀝水又淋了下來,徐地主連腳趾縫都搓了,和張老丈互相搓了背,只覺得渾身輕了三斤,此時另一桶水也放完了,徐地主便被叫着走去屋外,得了一塊厚布將身子擦乾,頭髮很短,甩了幾下,又擦了幾下也就幹了,不虞吹風受涼。
“你家裏送了衣裳來,兩套。”城裏原本幫閒的徐六哥匆匆進來撂了兩套衣裳,都是齊全的,“鞋也有。髒衣服這裏一總收去洗曬了,過三日來取。喝茶麼?”
茶是便宜的,更衣間出來是兩大間休息的屋子,裏頭做了些長椅,可以往下躺,徐地主怎麼都是要等張老丈的,花兩文錢買了兩碗茶,往椅子上一倒,旅途疲倦煙消雲散,幾乎要打起鼾來,他想和徐六哥打聽一下家裏的境況,但徐六哥忙得很,進進出出幾乎腳不沾地,這一下進來二十幾個客人,浴室裏人手顯然緊張。
點頭打着盹,過了小半個時辰纔等到煥然一新的張老丈,張老丈不斷左顧右盼,一句話都講不出來,在徐地主身旁坐了,忙忙地用了一碗茶——本來不用也是可以的,甚至更合一貫省錢的性子,但一來錢也付了,二來這裏燒得太暖,又洗了澡,也着實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