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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原諒,我不該在你寫信的時候打擾你,夫人。”
“一點也沒打擾,”我說,“請別客氣。”
“家裏的信件中午送走,到時候羅伯特會去取你的信,並負責貼郵票,你只需在電話上通知他一聲就行了。假如有緊急信函,他可以叫人立刻送到郵局去。”
“謝謝,丹弗斯夫人。”我說。我停了一會兒,可她沒再說話,隨後那一端“咔嗒”一聲響,她把話筒掛上了。我也放下了話筒。我低頭瞧瞧桌面,見墨臺上放着現成的信紙。那個鴿籠式文件架凝視着我,上邊貼的“待覆信件”“莊園事務”和“雜務”諸標籤似乎在責備我無所事事。那個從前坐在這個位子上的女主人可沒有像我這般把時間白白浪費掉。她會抓起內線電話,雷厲風行、斬釘截鐵地發號施令,用鉛筆畫掉自己不中意的菜目,而不是跟我一樣只會說“是的,丹弗斯夫人”“當然,丹弗斯夫人”。她打完電話就開始寫信,也許一口氣要寫五六封或者六七封回信,全用的是那種我非常熟悉的奇特斜體字。她撕下一頁又一頁光滑的白紙,紙用得很浪費,因爲她寫字時筆畫特別長。在每封私信的底部,她都要簽上自己的名字“麗貝卡”。那個高大、傾斜的字母R,跟旁邊的字母在一起如鶴立雞羣。
我用手指敲着桌面。文件架上現在空蕩蕩的,既無待復的信件,我也不知道有什麼該清算的賬單。丹弗斯夫人說如有緊急信函,就給羅伯特打電話,由他派人送往郵局。不知麗貝卡都寫過多少緊急信函,也不知信發往何處。也許是寫給裁縫:“我的白緞子衣服星期二必須趕出來。”或者是寫給她的理髮師:“我下個星期五去做頭髮,我想跟安東尼先生約在三點鐘。我要洗髮、按摩、固定發形和修指甲。”不,寫這種信太浪費時間,她只要讓弗裏思給倫敦掛個電話就行了。弗裏思在電話中會這樣說:“我這是代表德溫特夫人講話。”
我仍在一個勁兒地用指頭彈桌子,想不出自己該給誰寫信好。只認識一個範・霍珀夫人。我待在自己的家裏,守在自己的桌旁,竟無事可做,只能給範夫人,一個自己所討厭的、今生今世永不願再見到的女人寫信,想起來實在荒唐可笑。我把一頁信紙移到跟前,操起一支筆尖明晃晃的細長鋼筆寫道:“親愛的範・霍珀夫人……”我寫寫停停,非常喫力,在信中祝願她旅途愉快,願她的女兒身體健康,願紐約的天氣晴暖。我平生第一次發現自己的筆體竟是如此蹩腳難認,如此缺乏形體,既無個性又談不上風格,甚至像出自未受過教育的人之手,完全是二流學校的劣等生寫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