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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閔王回來的聖旨沒起任何作用,猶如泥牛入海般毫無消息。這還得了麼?皇帝暴怒,他可不問閔王到底收到聖旨沒有,到底是有什麼苦衷,他只知道,他的話任何人都必須聽從,否則就是忤逆。於是又發第二道聖旨,這回有了動靜,閔王答應馬上啓程,但是他水土不服病了,路上會走得很慢。他病了也就病了吧,好歹上路唄,可是他收拾行李就收拾了整整三天,頒旨的欽差催促了幾天之後,也跟着水土不服病倒了,再沒有消息傳回來。
皇帝的疑心病發作到了一個空前的高度,你要沒問題,你幹嘛總不回來?你病了也就算了,幹嘛欽差也跟着病了?病了也就病了吧,怎麼連消息都斷絕了?分明有鬼。接着有內衛截獲了蕭家給閔王送出的密信,這封密信直接送到了龍案之上,然後又有人密報,表面上一直託病停留在南方的閔王,其實此刻已經喬裝改扮,輕裝往安北都護府奔去了。安北都護府,雖然倒了一個李鍾潔,可是蕭家卻在那裏經營了許多年,在那一帶的勢力並不是輕易就可以瓦解的。
這樣鬼鬼祟祟的,這小子居心叵測呀。本着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漏過一個的原則,皇帝果斷下令內衛連夜突襲閔王府,搜出了無數違制物品以及違制兵械,帶走了許多人,不過一夜,這些人經受不住內衛的嚴刑,交代出閔王早有謀逆之心,豢養大量死士,勾結朝中重臣以及軍隊將領,圖謀不軌的事實及行爲,牽扯了許多朝廷重臣,蕭家首當其衝,皇室宗親中,魏王府儼然在內。
只要一揭開了鍋蓋,就有無數的人等着把證據呈上,然後添柴的添柴,點火的點火,搧風的搧風,都只爲了把水燒沸,把鍋裏的東西煮熟。蔣長揚把早就蒐集好的證據盡數交給了景王,完成了最後一擊。閔王成了貨真價實的謀逆,這樣的情形下,閔王不想反也只能反了,反了也白反,他英勇的成了這一代皇子中謀逆而死的第一人。五大姓中也倒了蕭家這一大姓,雖然沒有死絕,但是萎靡不振是一定的了。皇帝死了一個兒子,心願達成了一個。
他想要千秋萬代,但身體到底是不行了。景王臨危受命,前去收拾閔王留下的爛攤子,他摒棄了華服美食,深入基層,體察民情,與災民喫着同樣的飯食,殫精竭慮,兢兢業業,平和近人。但在鎮壓閔王餘部和謀逆的關鍵時刻卻又鐵血無情,於是得到了廣大貧下中農以及豪強地主們的廣泛稱讚,於是他華美轉身,成了呼聲最高的賢人。立嗣不立嫡,也不立長,這回要立賢,就是身爲嫡子的寧王也稱讚他,竭力美化他。
那一年的冬至朝會上,景王以壓倒一切的勢頭終於做了名正言順的太子。寧王的病卻是沒有好轉的跡象,纏綿病榻,等閒不出來走動,漸漸淡出了朝堂,幾乎成了一個透明人。按照事先談妥的條件,幾大姓氏都不約而同地以各種手段和方式向新任儲君表達善意,新任儲君安之若素,不鹹不淡,不偏不倚,諸方心安。
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漫長寒冷,朝局變了又變,許多人起起落落,來了又去,有人歡喜,有人悲傷,有人得意,有人落魄,有人萬念俱灰,有人雄心萬丈,唯一不變的,是那靜靜矗立在風雪之中冰冷沉默的城牆。
轉眼到了上元,又是三天無宵禁,三天狂歡。皇帝身體不好,新任太子爲表孝心,動了自己的私庫,在明德門外設了大型燈樹,共點燃九九八百一十盞彩燈,又在京中各處寺院道觀四處施捨,爲皇帝祈福,祈祝皇帝能千秋萬代。有他帶頭,各家王公貴族不敢不表示,於是導致這一年的上元節燈火格外輝煌,格外璀璨,老百姓大飽眼福,端的是一副太平盛世的樣子了。
上元節前一夜,蔣長揚、牡丹帶了一對小包子出門看燈。夫妻倆各自騎了馬,並轡而行,將一對小包子塞在胸前,用披風裹緊了,沿街緩行。高高的燈樹在夜空中閃耀着華美的光芒,老遠就能看到,夫妻二人彷彿回到了姻緣初定的那一年。蔣長揚回頭看着牡丹,眼裏有笑,牡丹也回頭看着他,脣角滿是柔情。這一刻,他的眼裏只有她,她的眼裏也只有他,滿街的華燈遊人都是背景。
但兩個小包子卻是斷然不肯做背景的,正兒興奮的一聲大叫,就把父母從迷幻中召回了現實。牡丹溫柔地看着蔣長揚一笑,最先收回了目光,低下頭耐心地詢問懷裏的正兒:“正兒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