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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福吧嗒着水煙鬥,眼睛不敢看秀荷:“掉地上了,我見它又破又舊、來路不明,就給燕子墊窩了。”一邊說一邊揉着腿:“下午也不知哪個王八羔子耍的寶,先叫我拖了五罈子酒去城外瑤花裏,去了又說送錯了地兒,叫拉回來,拉回來又說酒太酸,不要了。”
關福早先的時候是霍家酒莊上的釀酒師傅,四年前那場碼頭爭鬥時,他正好在搬貨,被一羣官兵亂棍打折了腿。兒子關長河在梅家的瓷窯裏打長工,平日裏稀少回來,老關福折了一條腿以後短途送酒的活兒就交給了秀荷,城外的人們曉得他腿腳不便,通常都會自己進城來買。
秀荷心疼阿爹,怪他不起,便問道:“那夥計可是長着一對大小眼,個頭精瘦精瘦的?……以後再看見他,你讓他直接去繡坊裏找我說。”
關福微一愣怔,忽而便反應過來:“日他老祖宗,梅二這小子糊弄到老子頭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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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荷託小姐妹把衣裳送去紅姨那裏。聽說庚武下午便去取了,秀荷本來還怕他找不見公文,再回頭來尋自己討要。她六歲前隨阿爹南北流離,七歲纔在春溪鎮定居,後來連遠門都沒出過,天知道要去哪裏給他弄。
結果庚武卻也沒來找她,她後來在路上遠遠地遇到過他好幾次,他好像也都當做沒看見她似的,英姿挺拔、步履健如風,對她目不斜視。秀荷便以爲那公文並不重要,畢竟不想再和庚武有什麼瓜葛,心裏的虧欠就也漸漸淡了下去。
老關福的嘮叨卻沒玩沒了。
兒子關長河常年住在瓷窯上,得空便貓去怡春院裏看小鳳仙,拗着一根筋被窯姐兒迷了心竅,二十二三了也不肯好好說一門正經媳婦。老關福百勸不聽,恨鐵不成鋼,便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閨女秀荷身上。秀荷的心卻是死的,受不了媒婆隔三岔五的領人上門,左右酒鋪最近生意黯淡,就也收拾了幾件衣裳,搬去繡坊和小姐妹們同住了。
梅家老宅坐落在花厝裏,花厝裏是一條巷弄,弄堂裏鋪着發白的鵝卵石和青石大板。這條巷子住的都是大戶人家。從前第一豪闊的是庚家的四進四出,自從四年前庚家被斬抄,庚夫人領着一家老小靜悄悄地搬出巷子,梅家便頂替了他的頭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