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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席話聽得鐸乾蹙起眉頭,當日在崖石街李老兒府上見過那個後生,生得清雋英挺,很是個穩健灑落的人才,竟沒想到卻是個喫過牢飯的,也沒想到被抓的竟然是他。因爲欽差辦案借用的是漕臺總督的人馬,所以只叫李寶財先把鹽犯關在牢裏,方纔正準備過去審問,幾曾吩咐過半句動刑?
鐸乾不由肅了容色:“你說你相公三月才從大營裏放回,那便有過觸犯律法的前科,當日人證物證俱在,幾十袋私鹽就放在他船下,如何抵賴得去?再則,那獄裏有獄裏的規矩,你一個女人家進不去,又如何知道他動未動過刑,莫要對本王杜撰。”
秀荷不肯服,驀地屈膝在堂前一跪:“民婦沒有杜撰,敢在王爺面前如此說,就必是親眼見到過行刑的。王爺既是官場之人,怕是也曉得四年前那場禁海令中被抄的庚家,民婦相公便是那庚家的三少爺。原本好好的商會請願莫名變做一場血殺,中間經歷過什麼秀荷不曉得,但在庚家落難之前,他不過只是鎮上文武兼修的十七歲少年,並不存在觸犯律法之說……那私鹽從福城往北運,‘雲熹號’從燕沽口向南行,方向都不對,怎樣也不會是他的,請大人明鑑。”
那雙膝一落地,美目間又暈開紅紅。低頭含咬着下脣,腦後的婦人髻跟着動作一顫一顫……這世態炎涼,人人都講究個門第,個沒孃的丫頭,最後竟只許了個落魄的牢犯人家。
鐸乾看着,心便又不忍了。
四年前福城港口那場海鬥他是曉得的,在庚家帶領商會鬧事之前,朝廷便已收到密報,只道有東邊沿海商人要聚衆謀-反。恰皇上與他那時正在南巡,怕引燃其他地界的民衆一同抗令,便來了個殺一儆百。沒想到風水輪流,那家的兒子最後竟娶了這個遺落在外的丫頭。
曉得是李老兒帶秀荷去了趟大獄,鐸乾只不動聲色道:“本王便當你所言是真,但你又如何知曉那鹽是從福城運來,莫非你竟知道它背後的主人是誰?”
自然是知道,旦一說出來,那個自小驕奢寵慣的二少爺或許就要苦了。然而不說,下在大獄中的便是自己的丈夫。
眼前掠過梅孝廷執扇幽幽淺笑的絕色之顏:“關秀荷,沒了你,爺活在這世間又有何意義?”
忽而又換作庚武倚在牢門上的清雋背影,那筆挺脊樑上條條鞭傷觸目驚心,是誰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