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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曼的動作尷尬,眼神透着一些隱隱的明晰,臉色漸漸沉了下去。
“不想麻煩你。”我扭頭看她,竟微微一笑。大亮的燈光下她臉色瞬間慘白,白得如小時住在老家時天天看到的那堵斑駁的石灰牆。我不去想我說了什麼將一貫喜怒不形於色的蘇曼激成這樣,我只是認真地,執着地一路扶着牆進了自己睡房,然後髒衣服髒褲子髒鞋什麼都不脫整個人往牀上一躺,抬一手壓在眼上,睡得昏天黑地。
我以前睡覺都很沉的,用我媽的話說基本上打雷閃電是完全無感,被人搬起來丟去亂墳崗只怕我也照睡不誤。可是那天晚上,我於萬般的疲累中卻不知哪根神經繃緊着,竟然生生地清楚這屋子裏發生的一切,有關於蘇曼的一切。
她一直沒歇着,我聽到她反反覆覆地走動,隔一會她微涼的掌心就會十分輕柔地覆在我的額上,而與此同時,那被我的體溫捂溫的冰袋子會被她抽走,換成新的。
我知道我發燒了,突然急湧而上的熱度,來勢洶洶,一下子就沖垮了我在蘇曼面前一直以來維持的健康寶寶形象。我躺得人事不省,燒得口乾舌燥兩耳轟鳴,時不時還會感到自己像個蜷縮於母體中的嬰兒一樣間歇性地手腳抽搐——而這些,都是蘇曼在爲我料理。她以着一個從未有過的謙卑姿態在照顧着我,耐心,且溫柔。先給我除下了髒污的衣物跟鞋子,然後,幾乎是用強地灌下了我兩片退燒藥。
“思歸,你誤會了,我和林雪……不是你以爲的那樣!”迷糊中,我聽到蘇曼低啞着嗓子說,她涼涼的手摸在我頸子上,一下下地撫觸着,那點清涼彷彿滲透到皮下血液中再傳遍我全身,讓我乾澀到幾乎發痛的嗓子終於擠出了一點點的聲音。
“嗯……”
“思歸……!”蘇曼的聲音裏含了一絲的急切,雙手改而捏住了我的肩膀,迫切地希望我能給她些許回應。“你醒着對不對?”見我不答話,她再開口,便多了幾分惡狠狠的意味。“我知道你醒着!”
我仍是沉默,這或多或少真的激怒了她,我感到她捏在我肩膀上的手指開始使力,擠壓着我的皮肉,竟有些疼痛的歡喜——蘇曼,你現在的緊張與驚痛,是不是表示你其實還是在意我的?即便你和那林雪有着不爲人知的齷齪,可是在你心底,終究還是在意我的,對不對?
讓我來想象一下此刻我與蘇曼彼此的樣子,我雙眼緊閉,可眼睫卻是控制不住地輕顫。麪皮繃得極緊,一來病重,二來,強迫自己不去睜眼,多少需要些刻意。而蘇曼,雙目圓睜,那入了家門後一貫慵懶到性感的眼神也變了,變得急躁而懊惱。我們就這樣對峙着,直到彼此哪一方先妥協,或者先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