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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分爲西海、後海和前海。北海冰場座落在前海南面西側,冰場四周都用杉篙打上柱子,然後用葦蓆圍起來,葦蓆上還掛有“繁榮體育行動,進步公民素質”的標語。薛向遠遠地就聽見冰場上低音喇叭裏大聲播放着蘇聯歌曲,正是庇雅特尼斯基獨唱團演唱的《有誰大白他呢》,歌聲沉鬱渾厚,直入肺腑。
這個年代到北海冰場裏滑冰是件很奢華的事情。因爲冰鞋是高檔產品,一雙要三十多塊錢,不少人根本就承擔不起,當然,許多買不起的頑主也會自制冰鞋,各式各樣的冰刀鞋也是冰場上亮眼的風景。北海冰場每天早晨要賣出一千多張票,票價極其便宜,只要五分錢,其中三分之二都是被頑主們買走了。人最多的時候,冰場差不多就被站滿了,壓根就滑不開,不過頑主們可不在乎。來北海滑冰,娛樂是其中一個原因,更重要的是結識各路朋友,這裏就是他們的雞尾酒會。北海冰場就是此時京城的訊息、社交中心,成爲頑主們的“江湖晴雨表”。
薛向幾人並沒有票,不過冰場的收票員早和薛向幾個混得熟了,自也知道薛向的影響力,並沒有爲難,還把自己修理的幾雙冰鞋借給薛向幾人。薛向足感盛情,把一包還沒拆封的翡翠塞進了他的荷包。此時天氣正冷,呼出的口氣都升騰着白霧,冰場的冰也結得極厚。薛向幾人剛進冰場,就看見黑壓壓的一大片人,兩萬多平米的冰場雖不顯得擁擠,可也沒辦法盡情地奔馳。薛向剛進門,就有人認出來了,遠遠地叫着三哥,打了個軍禮,薛向回了個美式軍禮。誰知這聲一喊出,就像平靜的水缸投下塊大石,嘩啦啦,頓時,好幾百人此起彼伏的招呼聲,不斷有人打着軍禮,薛向抬起的手就沒放下過。這一下倒把冰場上的學生和青年工人們給驚住了,什麼人啊,這麼威風!
薛向剛滑到冰場的邊緣,就有一幫人迎了上來,說三哥好久都沒來了,是不是望了兄弟們了。薛向含笑着應對,收了幾根菸,這夥兒人知道該散了,後面還有人等着呢。果然他們剛散去,又有兩撥人朝這邊滑來,後啓動的那撥兒見有人搶了先,就沒跟着過來。這撥兒的領頭的埋怨說,聽說三哥讓北城的那幫人再找幾張郵票,今天早上見康小八一夥牛哄哄地說在給三哥辦事,那小子連煙都沒給我敬就跑了,要不是看三哥面子,非好好修理他。又說三哥有事不招呼兄弟們,這事兒可不地道。薛向好一通安撫,這夥兒人才散去,薛向又收了一把煙。就這麼個把小時過去了,該招呼的總算都招呼到了,結果收的煙,大衣的大兜都裝不下。你不接着吧,說裝不下了,敬菸的埋怨三哥不給面子,沒辦法,渾身上下的兜裏塞滿了煙,約莫兩三百根。這也是薛向不大愛來冰場的原因,盡是應酬,外加想辦法裝煙,總不能每次來都帶個袋子吧。
見人散盡,薛向趕緊把煙往康桐幾人身上轉移,幾人看了好笑,說以後得經常拉三哥過來,來一次個把星期的煙就有了,還都是好貨色。薛向趕緊打斷他們的調侃,不然一侃又是大半個小時,薛向招呼康桐把麻包拎好,別不小心又摔破了。康桐點點頭,沒說話,一副你放心的表情。薛向打發了李紅軍在前面找人,幾人跟在後面。在人羣繞了好一會兒,也沒尋到,難道這小子回家喫午飯了?幾人又繞到冰場的外圍,剛尋了一會兒,就聽見有人喊叫着“軍哥,救命。”李紅軍順着聲找,果然是陳佛生,招呼薛向幾人跟上。
原來,陳佛生一早就來了冰場尋摸靚妞,結果一直等到快中午,才發現幾個標誌的妞兒,正要上前搭訕,沒想到被幾個穿藏青色工人服的青年給攔住了。他在打美女的主意,人家在打他的主意,幾個頑主早就瞄上了他腳下的蘇聯銀白冰刀鞋。陳佛生一被逼到牆角,沒撐一會兒就慫了,老老實實的把冰鞋給了幾人,這夥兒人見這小子這麼聽招呼,就打起了讓他當佛爺的念頭。這陳佛生哪敢輕易答應,一旦答應,被纏上就甩不掉了。領頭的戴狗皮帽的高個子見他還在磨蹭,抬手給了陳佛生兩耳光,陳佛生這下徹底老實了,正待要答應,突然看見和自己有過數面之緣,說過幾句話的李紅軍朝這邊滑來,於是就張口呼救。
薛向幾人滑到近前,陳佛生趕緊招呼李紅軍,掏出煙正待要給李紅軍幾個敬菸,卻被狗皮帽青年一把奪了過去,笑嘻嘻地道:“我靠,萬寶路,美國貨啊,沒想到你小子還有這麼好的貨色,還有什麼好東西,趕緊交出去。”說着就把手伸進陳佛生的口袋裏摸索,壓根沒把薛向幾人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