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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行,鄧四爺在前,薛向隨後,入得村來,光景確也生動。路是平整的泥巴路,路的兩側是兩排整齊的水杉。時不時有牧童騎着老牛,從二人身邊經過,那牧童雖未橫笛短奏,可這鄉間小路卻是不缺絲竹之音。前方趕羊的老倌兒,扯着嗓子正吼着山歌兒,鄉音俚曲,嘔啞嘲哳。薛向這遠到之人雖不懂詞意,可那雄渾蒼鬱的聲音,真可謂聲振林木,響遏行雲,直入肺腑,令人感慨頓生。
薛向聽得入迷,只顧跟着鄧四爺前行。鄧四爺行到村頭,在一間兩塊破木板堆砌的門前停住。薛向滿腦子還是那蒼涼悲壯的歌聲,一個沒止住腳步,竟撞上了鄧四爺。鄧四爺正伸手要去敲門,猛地受了這股巨力,老胳膊老腿兒哪裏經受得住,便朝門板撲去。哪知道那門板年久失修,早已不堪承重,便直直倒了下去。
薛向聽見響動,猛地驚醒,右手急探而出,一把扯住正要倒地的鄧四爺,再一用力,方纔將鄧四爺的身子扯直。鄧四爺還沒站穩,眼前便覺一花,前方多了條人影,朝門內鑽去。再看那人影,衝進門裏,高高躍起,一把扯斷根繩索,便抱下個人來。一切都在電光火石間發聲,這會兒鄧四爺纔看清那人影兒是大隊長,被大隊長抱下的白髮老頭兒,正是朱萬戶。鄧四爺這會兒才反應過來:這,這朱萬戶剛纔是在上吊!
薛向抱下朱萬戶後,便打橫了放在地上,一模胸口,還溫着,伸手急掐人中,幾息的功夫,老爺子便悠悠醒了過來。朱萬戶滿臉橘皮,額頭縠紋密佈,一醒過來,顧不上問來者何人,便嚷嚷着還要尋死。老頭子掙扎着站起身來,身量倒是不低,墊了腳,又去尋那被扯斷的麻繩兒。
鄧四爺急忙從身後一把抱住朱萬戶,將他按在了一張長凳上,好一陣勸慰,才讓他冷靜過來。接着,鄧四爺一陣咕嚕,便問出了朱萬戶尋短見的原因。
原來,朱萬戶今年已經七十有九,在洪廟村也是老壽星了。可這會兒,纔不管你老不老壽星,幹不動了,生產隊雖不至叫你自生自滅,餓死在家,但每月就只發二三十斤糧食。老爺子靠着這二三十斤糧食,倒是餓不死,可同樣也喫不飽。因着早年的經歷,捱了組織的批鬥,朱萬戶僅有的兒子也跟着遭了罪。自此,兒子就不待見老子,因此朱萬戶也只得單過。要說單過就單過吧,老爺子恰恰和小孫子感情極好。這天,小孫子吵着要買新書包,老爺子沒辦法,揹着十多斤糧食在社裏換了點錢,買回個書包。小孫子是高興了,沒過幾天。老爺子的肚子受不了了。這朱萬戶是個倔脾氣,餓得受不了了,也不去求人,實在沒招了,便想到了尋死,恰巧就被薛向趕上救了。
說來也是緣分,要不是他家的破門實在夠嗆,恰巧薛向聽着野調,撞着鄧四爺,亦撞破門板。再敲會兒門,耽擱些功夫,老爺子這會兒一準兒得駕鶴西去。
弄清楚老爺子上吊的原因,薛向又是好笑,又是心酸,掏錢給鄧四爺,讓他去鄰居家買些喫食。片刻功夫,鄧四爺便買回四五個雞蛋,一筒麪條。就着這雞蛋、麪條,薛向捅着了朱萬戶家的竈臺,給老爺子下了碗雞蛋掛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