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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算個屁!”今天跪着捱了一頓臭罵,趙思成登時恨得牙癢癢的,吐出一句髒話後方才低聲說道,“以爲抱緊堂尊的大腿,告上一刁狀,就能夠把這件事扳過來?呸,堂尊都已經自身難保了!他本來就只是個小人物,可誰讓他之前蹦躂得太歡快了,所以人家看他不順眼?更何況,人家覺得他背後那位,就是年初指使那個帥嘉謨重提夏稅絲絹一事的主謀,不教訓小的,怎麼打出老的?那邊說,京裏高首揆對汪家那老的很不待見,他這輩子賦閒定了!”
“可萬一真的激起士林……”
“歙縣這些生員不日就要趕赴南京去參加鄉試了,家家戶戶看得正緊,這時候若那小秀才去煩人,門上也得把他打走!就算是程奎幾個,也沒那工夫爲他主持公道!”
見其他人還有些猶豫,趙思成又加重了語氣:“你們少杞人憂天了!別說堂尊今天也就是爲了他空口說句白話,就是真的爲他開脫,我也自有說法。休寧、婺源、績溪、黟縣、祁門,這徽州府其他五縣都曾經有過生員之家擔當糧長的前例。而且,段府尊那兒對堂尊本就頗有微詞,再出岔子他這縣令之位難保!更何況,堂尊現如今正焦頭爛額那五千兩攤派公費的事呢,顧不上汪孚林!”
趙思成這一番話連消帶打,平息了衆人心中的顧慮。見人人點頭如啄米,他這才笑吟吟地說道:“那個劉會我可就沒工夫看顧他了,你們知道怎麼做?”
聽到這話,衆人當然心領神會。剛補上沒多久的糧科典吏立刻狗腿地說:“司吏放心,那劉會從前仗着能寫會算,巴結了前任房縣尊,這才能夠撈到了司吏的位子,這一回一定給他點教訓!我已經和皁班那些白役打好了招呼,這會兒估計人已經過去了!”
昨晚被葉鈞耀這樣一攪擾,汪孚林就索性沒有早起,補覺之後睡到快午時,他留下秋楓在客棧守着,自己帶着金寶出了門。目的很簡單,按照葉鈞耀給的地址,他和金寶去找前任戶房司吏劉會的家。
對於這麼一個只聽過沒見過的人物,他從前沒有太放在心上,可沒想到這傢伙下臺之後,新任司吏趙思成竟然給堂堂歙縣令引來了一個煩,他也只能走這一趟。當然,如果此人因爲侄兒劉三捲進那樁深不見底的案子,由此受了牽連後就恨他入骨,那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他可不會飲鴆止渴,只爲解決今日危機,就給自己日後找麻煩。
按照明初的制度,從知縣以下,所有官吏不允許住在衙門之外,官有官廨,吏有吏舍。但歙縣衙門並不像府衙那樣寬敞,吏舍並未完全納入縣衙的範圍。爲了進出衙門方便,縣衙屬吏的吏舍大多在縣前街和縣后街、橫街一帶,可劉會家卻是個例外。
此人家住縣城和府城之間的德勝門外新安驛。當初歙縣和徽州府還是府縣同城的時候,這裏曾是進出府城的要津,即便如今也依舊熱熱鬧鬧,鋪肆林立。所以,汪孚林脫去了秀才的招牌襴衫,和金寶都是一身布衣打扮,穿過小巷坐在劉家對面那家米粉攤上,看上去就和尋常鄰家少年似的毫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