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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率先說話的是趙五爺,這時候,卻是劉會接過了話茬:“堂尊,不是那帥嘉謨狂妄大膽,而是我歙縣夏稅絲絹積弊太久,民衆因此受苦多年,嘉靖年間便有人提出,奈何最終首倡者死得不明不白,事情也就沒了下文,如今終於又有義士肯爲歙縣百姓張目,下頭自然羣情洶湧。據說,今年分配到各糧區的應交夏稅,以及攤派下來的各色歲辦歲貢軍費等等,已經有不少地方叫苦連天,只怕八月未必能夠完稅。”
儘管明初對於夏稅秋糧的解運全都有嚴格要求,交不齊就從糧長到府縣主司一層層處置,但到現在這年頭,交不齊的年份已經越來越多了。究其根本,不在於作爲賦稅正項的夏稅秋糧,而在於攤派下來的軍費以及歲辦。這是汪孚林在之前看完那套《徽州府志》後最大的感受。哪怕加上那一批數額龐大的夏稅絲絹,再加上那些麥子茶葉,這正項賦稅纔多少錢?可歲辦加上軍費常常就有數千兩,碰到什麼藩王就藩等破事還要再加,所謂輕稅簡直是笑話!
可葉縣尊卻不會這麼看。這年頭的州縣主司考覈第一條是什麼?交稅!現在交稅的原則是,歲辦歲貢和軍費一定不能拖欠,夏稅秋糧可以稍稍拖一拖,可問題是,交不齊夏稅秋糧,考評上不去,升官就別想,不被擼掉就不錯了!所以,他只覺得頭皮發麻,手足冰冷,可一想到回頭自己治下竟然有人跑到南京去陳告,又或者去京城敲登聞鼓,他就更坐立不安了。
見葉鈞耀沒說話,承發房的張旻便開口道:“我等不敢凌迫堂尊,只是其餘五縣咄咄逼人的態度,堂尊也已經看到了。不說別的,汪小相公就一再被人當成靶子似的反覆算計,而堂尊自己也兩次被人潑了髒水。”
屏風後頭,汪孚林已經聽出了這些傢伙的言下之意。那就是與其一次次被動挨打,不如趕緊發起反擊!他忍不住摩挲着下巴沉吟,可旋即就覺得胳膊肘彷彿撞到了什麼,側頭一看,他方纔發現自己忘記了身邊還有別人,趕緊歉意地點頭笑了笑,可當看到鬼面女子衝着自己搖了搖手,又指了指外頭時,他只覺一股淡淡馨香傳入鼻間,突然覺得今天這遭遇實在是奇妙極了。
果然,被張旻這樣一說,葉鈞耀的怒氣立刻起來了。他好端端的一縣之主,居然被人污衊縣試的時候給汪孚林高名次是早有默契的作弊,而後又被趙思成這個奸吏用賬面虧空,威脅提高攤派公費的水平,甚至在上任之初竟然還被前任縣令房寰給坑了一把,這都叫什麼事!本來已經坐了下去的他一巴掌重重拍在書桌上,竟是再次站起身來。
“簡直是豈有此理!”
對於葉縣尊的業務水平,汪孚林已經深有領教了。此刻聽到這一聲怒喝,他登時心道不好。儘管劉會和趙五爺都是他推薦給葉鈞耀的,站隊選陣營也是他的建議,但他的目的不在於別人想的謀福減負,而在於分清敵我,因爲那時候他還沒有真正弄清楚很多情況。但現在一套徽州府志啃完,他已經有些頭緒了,早就打算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裏,不能被別人帶得團團轉。而且,要是這會兒葉鈞耀被人攛掇入了彀中,回頭覺察不對,豈非都是他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