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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簾之隔的屋子裏,汪應蛟和程任卿周文三人聽到外頭這番針鋒相對的話,彼此不由得面面相覷。尤其是汪應蛟,此時竟是喃喃自語道:“原來,不一樣的人說話,力度還能有這樣的差別,汪賢弟這番話也是句句帶刺,我得學學這吵架的本事。”
作爲昨晚胡家那場騷亂的始作俑者,小北本來大爲心虛,可看到屋子裏這三個書生如此光景,汪應蛟竟然還覺得可以學學吵架,她差點沒笑出聲來。此時此刻,她目不轉睛地盯着二哥胡松奇,心裏又解氣又痛快。這麼多年了,胡松奇一直臉皮極厚地佔據着胡家祖宅,以父親的嫡支而自居,旁人縱使衆說紛紜,可總要體諒一下他是胡宗憲的兒子,誰會這麼毫不留情當面發難?
胡松奇也已經氣得發抖了,拳頭捏得咔咔作響,幾乎要按捺不住一拳往汪孚林的臉上砸去。這時候,一旁的真正主人胡老爺總算如夢初醒,一面咂舌於這個衆人當中原本絕不起眼的少年郎戰鬥力這麼強,一面又有些擔心胡松奇被真正惹惱之後會有不好的後果。於是,他只能在旁邊勸和道:“汪小官人,你等既然是專程爲了胡部堂五週年忌日之事來龍川村的,又何必執著於口舌之爭?”
這時候,胡松奇終於反應了過來,當下怒聲說道:“什麼爲了我爹的忌日而來,分明是辱我胡家……”
“究竟是誰辱胡家太甚!”汪孚林沖着胡老爺拱了拱手,算是謝過他當和事老的努力,卻寸步不讓地頂道。“胡部堂死訊傳來之後。沈明臣沈丈夫親自來績溪哭悼。寫孤憤集,又請南明丈夫作序;徐文長徐丈夫茅坤茅丈夫以及其他昔日幕賓各處奔走,爲他正名;徽州衆多士紳曾經有過各種祭文;而尊駕身爲人子,又做了什麼?若非當初督學南直隸的耿大宗師,只怕胡部堂靈柩,不知道要在寧國府路邊草屋停放多久!”
儘管胡松奇當初這行徑傳之甚廣,但打人不打臉,人家頂多在背後指指點點。有誰會當面拿出這話來指責胡松奇?在胡老爺那猶如見了鬼的目光之中,胡松奇嘴脣哆嗦,麪皮紫漲,最終完全忘記了今天來此的初衷,竟是大喝一聲咆哮道:“欺人太甚,老夫和你拼了!”
汪孚林深知胡松奇當初恩蔭錦衣衛千戶,並不是因爲武藝,而是因爲胡宗憲的功勞,所以此刻見人突然一拳揮來,他打定主意喫小虧佔大便宜。竟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準備硬捱了這一下。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讓這個胡宗憲的嫡親兒子沒辦法給他的計劃增加任何掣肘,反而不得不聽他的!然而,說時遲那時快,他就只聽得身後傳來了異口同聲的怒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