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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大韶卻還有幾句潛臺詞沒說,京中權貴,有幾家沒有在南邊做生意的?尤其是杭州這樣和蘇州南京並稱的東南名城。北新關倘若一直都被亂民佔據,杭州的東西運不上去,他們首先就會蒙受損失。如此不戰而屈人之兵,迅速平息事態,自然而然也最投合了這批人的心意。畢竟,以權勢逼迫都司又或者錦衣衛動用兵馬不是不行,可那得付出足夠的代價纔行。
這言下之意,謝鵬舉和林紹宗全都聽出來了。兩人對視一眼,心中全都一緊——這背後某些勾當,凃淵都能猜到,別人若是得了口風,又怎麼會猜不到?從前,北新關的稅關哪怕在正稅的同時還額外盤剝商旅,可卻對那些權貴網開一面,而打行縱使再肆虐,也會謹慎地避開那些不好招惹的人,如果那些權貴知道北新關整整關閉一天半,碼頭上成百上千的船都因此不能通航,那是他們逼走張寧,收拾打行的計策,他們這布按兩司,回頭就有得好麻煩了!
然而,兩人正在那又氣又恨地陷入糾結,卻沒有想到,他們壓根沒放在眼裏的那位南京戶部分司主事朱擢,竟也開口說道:“林方伯,謝憲府,得天之幸,北新關中庫房完好無損,雖說賬冊被毀掉很多,但我還有一份副本鎖在銀庫裏。否則,我真不知道回頭送去南京戶部的奏摺,應該怎麼寫?送去京師的題本,我又應該怎麼寫?”
如果稅關太監張寧也在這裏,一定會尖細着嗓子問,咱家往宮裏的奏報該怎麼寫——這位在宮中的靠山的靠山,雖是現如今正被高拱死死壓制的馮保,可他畢竟離着人家還遠,而且剛逃過一劫,哪怕想要報復,可總歸還得三思而後行。就連這可能有的衝動,汪孚林都替人考慮好了,直接請了霍正出面,把這位鼻青臉腫的張公公請到了碼頭上一條畫舫中暫時安養歇息。
可張寧既然不在,區區一個朱擢,林紹宗和謝鵬舉還不把人放在眼裏。可他們無視朱擢,吳大韶卻笑容可掬地說道:“朱主事稍安勿躁,事情發生之後,我就已經讓人八百里加急去通報鄔部院,想必這時候,動用撫標的命令正在路上,而鄔部院也正在緊趕慢趕往這邊回來!”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哪怕謝鵬舉惱火林紹宗看錯了吳大韶,甚至動念要不要在外頭揭破那幫假冒戚家軍的傢伙,可聽到巡撫鄔璉恐怕快回來了,他還是最終按下了心頭怒意和殺機。他以目示意林紹宗不要開口,自己則是客客氣氣地對吳大韶拱了拱手道:“既然鄔部院快要回來了,吳兄,這邊的事情便交給凃知府,爲國爲民,你我和謝憲府先回布政司,好好商議一下善後事宜如何?”
上任這麼久,吳大韶還是第一次聽到素來強硬難制的林紹宗用如此服軟的口氣,不由得心底大爲暢快。他也不爲己甚,照舊那樣麪糰似的笑了笑,隨即就對凃淵囑咐了幾句,繼而就來到朱擢面前,對這位此次險些倒大黴戶部分司主事低聲囑咐了幾句,見人怒氣未消,卻仍是沉着臉點了點頭,他方纔看向了汪孚林,眉眼笑得眯成了一條縫:“孚林,招撫的錢是你慨然拿出來的,這次的事你仗義出手,功勞不,那個鍾南風就是你說服的?”
“哪裏哪裏,方伯大人過獎了,您如此信賴,學生敢不盡力?鍾南風乃是有感於凃府尊親自出面的誠心,這才束手就擒,和小子沒有半點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