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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孚林這一走,汪道會方纔開始原原本本地解說去年圍繞胡宗憲五週年忌日的那一系列事端,說到事後小北正式進了葉家門,拜了父母,而汪孚林還親自見證送了禮,他又少不得瞅了一眼汪道蘊。果然,他就只見汪道蘊那張臉和黑煤灰似的,要多黑有多黑。
“不管怎樣,此事都不能怪孚林,誰讓蘊哥早不曾對他挑明?不過正如孚林所說,這樣的安排確實遠勝過讓胡松奇認回妹妹,葉縣尊這人據我所知,上進心強,而且對百姓也頗爲體恤,又對孚林愛護備至,本來我就曾經對大哥說過,孚林出入葉家如入自家,又和葉家二位小姐如此熟稔,若能成爲葉縣尊的女婿,那也是一段佳話。”汪道貫看汪孚林一直很順眼,人不在,他也就不再裝黑臉了,“就要看蘊哥你怎麼想了。”
然而,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了輕輕的叩門聲,繼而就有聲音傳來:“老爺,小官人臨走時留了一封信。”
“這小子又搞什麼鬼?”汪道貫笑罵了一句,親自打開門接了信。等把信送到汪道昆面前,眼看其把封口撕開,拿出那一張便箋一掃,他就湊過去也看了一眼,隨即就愣住了。片刻之後,他忍不住摩挲着下巴,笑容可掬地說,“孚林這性子,還真是套不得轡頭的野馬。他在信上說,婚約既然已經廢了,那就不要再和人家提,畢竟那是葉家女不是胡家女。男子漢大丈夫,事業未立,何以家爲?”
“這個小子!”汪道蘊有些氣急敗壞地罵了一句,可下一刻就看見妻子用不贊同的目光看着自己。他常年在外,知道虧欠妻子不少,更何況這一年多來妻子跟着自己喫了不少苦,兒女更是完全顧不上,此刻不由得有些心虛地避開了妻子的眼神,卻仍是不自然地說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既然他知道人家的下落,本就應該促成此事,哪有他這樣的……”
汪道蘊那絮絮叨叨的牢騷,汪道昆全然不在意。汪道貫在意的是那封信的前頭,而他留心的是後頭。汪孚林竟然在信上說,葉鈞耀如今乃是歙縣令,政績斐然,如果在任上將女兒許給當地大族,恐怕會引來非議,有礙於前途,故而此事暫且不必再提。而葉鈞耀此前各里收各里的賦稅新政經由府、道直接報到了應天巡撫那兒,說不定任滿就能躥升上去,這種節骨眼上最好不好節外生枝。思量許久,汪道昆不禁笑了起來。
這要是不把人家當岳父看,用得着如此?
汪孚林匆匆趕回漢口鎮,接下來便是聯絡船隻,預備照舊從新安碼頭走水路回鄉。等忙完這些,他算算時間,那四位長輩應該已經看到了自己的信,心裏不禁大大鬆了一口氣。父親定下的那什麼婚事竟然會連到小北身上,說實話他做夢都沒想到,儘管那好歹不是盲婚啞嫁,可這種訂了又退還想挽回,簡直奇葩到極點的婚約拿出去對葉家人說,他豈不是要被葉大炮笑死?反正能拖一天是一天,他可不想像程乃軒一樣早早就被押着娶妻。
他往牀上仰天一躺,一時浮想聯翩。真的沒想到,他還曾經被母親領去見過準岳父胡宗憲,而之後這準女婿的名頭又被退婚給弄沒了。他一想到葉大炮這位遇事立馬想到向自己求救的縣尊,臉色不由得有些黑。老爹不靠譜他就已經夠倒黴了,如果岳父也不靠譜常常要自己收拾殘局,那他也太勞碌命了吧?當然,總比斗山街那位看自己左右不順眼的許二老爺來得好,蘇夫人和葉老太太人都挺好的,葉家姐弟幾個都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