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天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這一次,朱翊鈞刻意加重了馮大伴三個字,就連馮保也已經清清楚楚聽出了那其中咬牙切齒的意味,登時心情一沉。儘管那還是當初徐爵攛掇,他以爲皇帝會賞賜給張居正,這才悄悄謀奪下來的,儘管他早早讓人放出了風聲,可這些都掩蓋不住東西如今確實在他那裏的事實!而且如今慈寧宮三方的人彼此牽制,他就算想派人銷燬罪證都很難。但相比這個迫在眉睫的難題,下一個難題方纔是他根本無法迴避的。
就算他逃脫了今天這一劫,看萬曆皇帝朱翊鈞的架勢,竟然完全忘了舊情,對他銜恨已深,他這個司禮監掌印看似威風,但他多大,小皇帝纔多大?李太后護不了他一輩子,他遲早還是要被收拾的!他從前怎麼就沒想到可能會有這一天,他早應該收斂低調一些的!
馮保已經預想到了自己的未來,眼神未免陰晴不定,竟然忘了辯白又或者請罪。而張宏只想把自己被人軟禁這一點撇清,爲馮保說話那只是附帶的,畢竟要是他被人軟禁這種消息傳揚出去,他得了個老而無用的名聲,那就全完了,所以當然不會去幫馮保繼續粉飾太平。而陳太后見李太后面色鐵青,她就淡淡地說道:“妹妹,偷盜宮中財物,不論大小多少全都是一個死字,更不要說是內庫中那些字畫。如何,要派人去查嗎?”
李太后聞言登時咬緊了嘴脣,可這時候,馮保終於回過神來。他緩緩矮下身子跪倒在地,用低沉而哀傷的口氣說道:“老孃娘,老奴無話可說。宮外那些官員還只是拼命給老奴扣罪名,可宮裏這些曾經上趕着叫老奴老祖宗的,卻比別人更狠,再這樣下去,也不知道有多少陳穀子爛芝麻的事要扣在老奴頭上。老孃娘,老奴老了,伺候不了您了,老奴願意去昭陵給先帝爺守陵司香,還請老孃娘不要爲一個微不足道的老奴,和仁聖老孃娘,和皇上再爭下去了。”
馮保示弱了?服軟了?這是朱翊鈞的第一反應。
然而,作爲更敏銳的張宏和張明來說,卻同時心道不好。李太后那是什麼脾氣的人,別人不知道,他們看着這位從區區一介宮人,到貴妃,到皇貴妃,到如今的慈聖皇太后,還能不明白嗎?嚴謹那是做給外人看的,實則好強,護短,脾氣火爆,否則又怎麼會這麼管兒子?
果然,李太后終於完全爆發了。她霍然站起身來,對着俯伏在地上的馮保後腦勺厲聲說道:“我不發話,誰敢讓你走?張明,你說馮保佔了內庫的寶貝?且不論你說的是真是假,你早不說晚不說,從前誰聽你吐露半個字,如今這個時候卻拿出來說,你自己拍拍胸脯,敢說這不是居心叵測?事君不忠,縱使你有一千一萬的好處,這宮裏也容不得你!”
張明知道馮保這以退爲進,逼宮似的自請去守陵,一定會激起李太后的逆反心理,可沒想到那逆反心理直接就衝着自己來了。事到如今,兩害相權取其輕,他唯有死死抱住身邊皇帝的粗大腿,帶着哭腔衝着朱翊鈞和陳太后磕頭道:“皇上,仁聖老孃娘,奴婢從前那也要敢說呀!誰不知道,就因爲得罪了馮公公,先頭兵仗局太監周海就已經被馮公公給授意元輔張先生讓人彈劾去位了,除此之外,還有兩個司禮監秉筆……”
嘉靖隆慶兩朝,馮保一直都在夾着尾巴過日子,到了隆慶皇帝死後這才鹹魚大翻身,一下子成爲內廷說一不二的角色,所以,別人是無懈可擊,他卻是一抓就一大把的把柄。此時此刻張明既然卯足了勁,那麼拿出來的罪狀和外廷那些泛泛之談又大不相同——馮保的貪污受賄精確到最後一位,打壓異己精確到少監以下的每一個人,至於結黨營私……馮公公您的乾兒子幹孫子遍佈二十四衙門每一個角落,他說得那是頭頭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