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祖師羽化去 坤元重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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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太乙混元祖師羽化，諸弟子門人想起往日門派的風光和祖師的殷殷教導、百倍呵護，再想到今後前途未卜、命運多舛，不禁悲從中來，一個個放聲慟哭。許飛娘更是心如刀割，幾次哭昏過去，雖然說祖師轉世之前已經有所安排，心內稍定，但畢竟再入紅塵，轉世重修，其中艱難險峻非比尋常，峨眉等對頭必然多加阻擾，今後能走到哪一步還是兩可之間的，況且現在擔着師孃的名頭，諸位師兄一下矮了自己一輩，心內如何忖度不想可知，自己的處境頗爲微妙，更需小心處置，思來想去，比他人更多一層愁苦！苦了半晌，還是脫脫大師，畢竟老成持重，又是大師兄的身份，勸住衆人，拾掇一番，將祖師遺蛻和幾件舊衣，歸攏一起，在山後妥當之地立碑作冢，就算是完了葬禮。

禮畢衆人又齊聚金牛洞中商議後事，許飛娘只靜靜側坐於混元祖師石牀上，低頭不語。脫脫大師環顧衆人，也不提及許飛娘師孃的身份，只是泛泛言道：“今後之事如何安排，各位但說無妨。”法元等互相目視無言，均不開口。許飛娘方慢慢說道：“諸位師兄師弟，飛娘修道日短，德行淺薄，只是祖師錯愛，結爲道侶，然也不敢以師孃自居，今後門內之事諸位商議着辦即可，我尊祖師遺命即去黃山五雲步隱修，靜等日後祖師轉世歸來即可。”衆人聞言不禁訕訕，法元和尚是個心眼實在的人，見狀近前一步，略微拱了拱手說：“既然恩師遺命，我等自當遵從，今後尊你敬你方是弟子們的本分，不敢失禮！”玄都羽士林淵也近前拱手道：“小弟想法和法元師兄毫無二致。”蕉衫道人也說：“弟子和二位師兄一樣。”脫脫大師乃道：“諸位師弟如此，恩師必定十分欣慰，我也沒有異議。只是如今龍飛等還在外未歸，他慣是個自大的人，嶽師弟和千曉師弟也不好輕與，如今之計還須小心思量！以全師尊之義，也保同門之情。”許飛娘心中暗歎，脫脫大師兄畢竟資歷深厚，放不下臉面以師母之禮待我，暫也不必計較，先把眼前事處置妥當。乃起身對諸人福了一福，說道：“諸位師兄，我有一語相商，師尊臨終遺命只你我數人得聞，爲免同門失誼，彼此爲難，不如暫且按下師命不提，彼此仍舊師兄弟相處，待日後師尊轉世歸來，於我明媒正娶，勝這倉促行事，那時再議論身份更爲妥當，如此兩全之策，不知諸位師兄意下如何？”

衆人仔細思量，也覺得如此安排還算圓滿，便商議定下。許飛娘當下便與衆人辭別，飛往黃山五雲步隱修，林淵和蕉衫道人也各歸洞府，法元少留數日，幫襯着脫脫處理了些瑣事，也辭別五臺，四海雲遊。偌大個五臺派只餘脫脫大師鎮守，其餘門人沒了衆多師長管束，日益胡爲，脫脫心有餘而力不足也懶得多問，日後十數年間，越發沒了約束，烏煙瘴氣，名聲敗壞！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再說趙萬維元神離開了太乙混元祖師肉身，結合前世記憶，心中暗佔了一卦，顯示東南方位大吉，便一路疾行，尋找託生人家！仙家轉世也是講究因果造化的，若孕婦肚中胎兒神魂俱全，奪舍而生，便擔了天大罪孽，無異害人性命，若直接找一未孕婦人投胎，在腹中靜待十月，雖少了這層因果，但這十月光景恰似十世紅塵，人間氣息消磨元神，矇昧靈臺，更是讓人止步。所以最佳之選就是找一腹中死胎，血肉還在，魂魄不全，在那將生未生之時奪舍，既不擔罪孽，又不昧前智，最是妥當，但即便如此，這一世的父母任然與其因果糾纏，不得輕易超脫！可惜一路尋來，未見合適的去處，要麼是家宅福薄，不利子嗣，要麼人品惡劣，不堪造就，一直沒尋到合適的有孕之人。這般下去元神不能合體，終歸不能長久，正急切間，看見前方祥雲朵朵似玉蓮綻放，雲下青山峯巒疊嶂，奇巖怪石林立密集，靈泉聖池星羅棋佈，曲澗溪流縱橫交織，綠樹蔽山，青竹繁茂，這般物華天寶處，就是道家所講的“第一福地，第八洞天”上清宗壇句容茅山。峨眉二次鬥劍前，太乙混元祖師便是隱居茅山練五毒仙劍，對這裏十分熟悉。趙萬維佔了混元祖師的記憶，對這裏也不陌生，翱翔一番，當是舊地重遊！

這茅山腳下有一蔣家莊，百十來戶人家，俱是同宗，世代以養蠶織錦爲業，只內裏有一戶趙姓，是個讀書種子，因爲蔣家老族長念及“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蔣氏子孫沒有世代務農的道理，想着從外地請位先生給族裏孩子開蒙，即便不能出幾個秀才舉人，也強似睜眼的瞎子。老族長起了這個心思便四處留意打聽，有一年去松江售貨，路遇一落魄秀才，原來是黃河大水淹了河南山東十幾個州府，趙秀才家裏恰被洪水湮沒，家長老小全都化爲魚鱉口食，連個投靠的親族也無，失魂落魄之下，一路流浪。蔣老族長見機，力邀趙秀才來蔣家莊做了族裏的西席。十年前族裏有一戶染疫而終，只餘一女，孤苦無依，老族長又做媒許配給了趙秀才。可惜十年來一直難有身孕，好不容易捱到第十個年頭害喜成孕，只是已快臨盆，腹中胎兒從未動彈，有經驗的姥娘都說是個死胎，趙氏夫妻慌了手腳四處求醫問藥，又聽說茅山上的元符萬寧宮供奉的藥王靈異無比，只要信衆虔心供奉無不應驗。這一日，兩口子帶了香燭供品，往萬寧宮徐徐而來。

趙萬維元神貪看茅山美景，恰好趙氏夫婦相攜沿着山路而行，不期而遇。趙萬維注目觀看，仔細打量，不禁暗喜，心道，老天有眼，恩師庇佑，這婦人腹中死胎是個絕佳的去處，且這夫妻二人，青氣灌頂，三星高耀，都是福緣深厚之人，那中年男子書生打扮，品貌不俗，那婦人三十上下年紀，布裙荊釵，不施脂粉，清麗可人。當下又掐指演算，確鑿無誤，便往婦人腹中而去，與那魂魄不全的死胎合而爲一。趙氏娘子正與相公施施而行，忽然覺得一陣清風拂面，肚中疼痛，彷彿快要生產，不禁大駭，忙蹲下身體，呼喊不已。趙秀才也慌了手腳，幸虧山路上往來香客不少，都是心存良善之人，有幾個有經驗的婦人婆子圍上前來幫忙照看。居然片刻光景誕下麟兒！趙秀才驚喜中只知道傻樂，衆人又幫忙把秀才娘子抬到村中，慌亂中倒也收拾妥當。

躺在襁褓中的趙萬維，思緒萬端，也不願作新生嬰兒啼哭之狀，只好閉目裝睡，心中暗自計較！如今順利轉世，可惜功力全無，需抓緊時機，早作打算。幸好有後世記憶幫助，於蜀山天才地寶，事情的來龍去脈都有大致瞭解，這比什麼先天神算還要可靠，況且自別禹餘天，上清聖人賜下功法、劍意，是自己修行的最大本錢，這些條件善加利用，打破峨眉一家獨大的局面，另換一番天地也不是不可能。想到這裏，凝神檢視識海，有十二片金字玉簡，正是上清道藏洞玄真經，另外還有一道青光似蛟龍出海，上下翻飛，靈動無比，便是一道青萍劍劍意了。心之所想，青萍劍意安然而臥，任憑趙萬維細細觀看，這道劍意外色呈青，內種確別有洞天，似有五彩蘊含其中，只是看不清楚，應該是自己現在功力不夠，日後勤加祭練再看吧，又把玩了一會，才放在一旁。轉而仔細端詳那十二片玉簡。這十二片玉簡看似不大，確包蘊無窮法訣，仙家手段，變幻莫測，共有十二大門類，有經教真文；有玉訣疏義；有神符，皆是龍章鳳篆之文，靈蹟符書之字；有靈圖；有譜錄；有戒律；有威儀；有功法，論述修真、設壇等事項；有術數，講外丹爐火、五行變化；有志書；有頌文，讚頌靈章、諸真寶誥；有章表青詞。洋洋大觀，不可計數。趙萬維走馬觀花瀏覽一下也花了大半日光景，心中想到，修道人的本分自然經教真文，玉訣疏義爲要，但現如今門派爭鬥，劍俠羣起，還是先把劍術功法先練起來再說，當下又重新審視記錄功法的玉簡，但見那玉簡上金光閃爍，忽有一段金字化爲祥光，彌散識海，不知所蹤。趙萬維頓有所感，化去的功法名爲九轉真元訣，共分九階，若能入定開悟，便是一轉即可達到散仙功力，修到三轉便可與地仙相當，六轉之後可爲天仙，九階圓滿便是大羅金仙。以此功法爭霸蜀山綽綽有餘，便寧神靜心開始默唸經文。

再說趙氏夫婦，喜得麟兒，無比激動，只是安靜下來仔細打量襁褓中的嬰兒，面色紅潤，天庭飽滿、地閣方圓，樣貌清秀，頗肖其父，只是自打出世便從未有過啼哭，只是一味安睡，讓人心中惴惴。夫妻二人商量半天也不知爲何，只能自我開解，互相勸慰無需作此杞人之憂，所幸嬰孩健康成長，不見任何異處。趙秀才又則吉日拜了祖先，翻遍四書，閱盡五經，給嬰兒起了趙坤元這個名字，日後冠禮再行賜字。這趙萬維現在成了趙坤元，雖然低調行事，免得大家視爲妖異，但畢竟天資聰穎，靈秀無比，讀起書來，舉一反三，觸類旁通，把個趙秀才高興得整天眉開眼笑，酒後偶有狂言道，天不絕趙氏，此子天慧，且具福相，必能光大吾趙氏門楣！趙坤元便隱在蔣家莊，每日裏和同齡孩童一樣或嬉戲玩耍，或學堂誦讀，或幫襯家務，與人無異，只是夜間便盤膝打坐，修習九轉真元訣，再以元神溫養青萍劍意，努力修行，從未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