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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女太守示人！” 聽罷蔡吉提議，事先完全沒有準備管統不禁愕然驚呼。好鈴蘭之前已將偏廳外僕役都打發走了，這纔沒有引起軒然大波。而坐管統對面蔡吉，卻絲毫沒有因對方過激反應而退縮，相反她倒是爲鄭重地斬釘截鐵道，“是。吉早有此意。” 管統眼見蔡吉不像是開玩笑意思，不由以古怪眼神打量了一番對方之後，捻鬚沉吟道，“府君真打算日後以女裝示人？此事可無先例啊。” “女子既能封侯封君，爲何就不能做太守？”蔡吉不甘心地反問道。 由於兩漢尚未受到後世儒家理學影響，故漢朝女子地位，女子權利保障，與被一些人當做中國傳統文化特色典範宋明時代有着顯著不同。兩漢歷史上，婦女封侯封君並得到封邑情形屢見不鮮。漢高祖劉邦封兄伯妻爲陰安侯。呂后當政，封蕭何夫人爲酇侯，樊噲妻呂嬃爲臨光侯。漢文帝時，賜諸侯王女邑各二千戶。漢武帝也曾經尊王皇后母臧兒爲平原君，王皇后前夫金氏女爲脩成君，賜以湯沐邑。漢宣帝賜外祖母號爲博平君，以博平、蠡吾兩縣戶萬一千爲湯沐邑。王莽母賜號爲功顯君。王莽又曾建議封王太后姊妹王君俠爲廣恩君，王君力爲廣惠君，王君弟爲廣施君，皆食湯沐邑。東漢時期，光武帝劉秀兒子劉彊因爲無子，其三個女兒也都被封爲“小國侯”。而東萊治下當利邑就曾是衛長公主食邑。 當然蔡吉以兩漢女子封侯爲例，來證明自己這個女太守東漢合理性，多少有些強詞奪理意思。因爲這些女子之所能封侯封君，乃是仰仗了她們父親、兄弟以及丈夫高貴地位，而不是她們本身能力。不過就算是如此，蔡吉此話一出，依舊噎得管統半晌說不出話來。 不過管統同樣沒有就此被蔡吉駁倒。眼瞅着無法用常例來說服對方，管統心裏稍稍組織了一下言語之後，又從大環境角度向蔡吉勸說道，“倘若是承平年間女子出仕本也無妨。只是現如今天下大亂，府君以志學之年出任一郡之長本就已驚世駭俗。若是府君再以女裝示人，統恐世人會就此輕視東萊。甚至爲東萊引來兵禍。” “兵禍？”蔡吉抬起頭衝着管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管郡承，恕吉直言。天下千餘座縣府皆由男子治理，還不是照樣戰事不斷。正所謂強者自強，弱者自弱。只要東萊官民上下同心，自強不息，又何懼兵禍！” “好個上下同心，自強不息！府君真是巾幗不讓鬚眉。”蔡吉那不卑不亢氣勢令管統忍不住撫掌稱讚。但也僅限於此而已，管統雖迂闊，卻也不會因蔡吉幾句豪言壯語就輕易認同她做法。何況眼下蔡吉已成袁紹青州一枚棋子，管統又怎能讓其一時“任性”而影響主公佈局。所以管統跟着便將話鋒一轉直言道，“然天下間能識府君之才者並不多。反倒是愚夫愚婦一聽自家府君乃是個女子，怕是各個唯恐避之而不及。” “管郡承所慮，吉也明白。確實吉身爲女子，易被人輕視。然正因爲如此，吉才需表明身份，以免夜長夢多。須知吉乃女兒身一事並非密不透風。倘若他日戰陣之上，吉身份被敵揭破，那豈不是弄巧成拙？何況主公也不希望屆時被人恥笑無識人之明吧。”蔡吉比了個她爲擔憂例子道。 管統聽蔡吉如此一比方，也覺得有道理，特別是此事還有可能影響到袁紹聲威，於是他立馬就拋卻了先前偏見，點頭應和道：“此事確實棘手。不若統這就回去修一封探探主公口風。” 蔡吉見管統答應幫自己向袁紹進言，自然是滿心歡喜地拱手道謝道，“那就有勞管郡承了。” 其實對於蔡吉來說無論袁紹答應也好，不答應也罷，都不能阻止她趁這次“轉正”機會公開自己身份。正如管統分析那樣，女子涉政有着諸多先天劣勢。特別是古代，由於女子地位偏低，故一開始總難以服衆。而歷史上諸多女主解決此道方式大致有兩種，一是靠宗教，如陳碩真、唐賽兒；二是靠皇權，如呂雉、武曌。蔡吉眼下這兩條路都沒得走，因此朝廷那一道聖旨就成了她唯一觸手可及仰仗。 雖然蔡吉並不清楚袁紹向朝廷舉薦她時，是否提及她是女子一事。但熟知歷史蔡吉知道，明年長安城內李傕、郭汜二人會爆發內訌。漢帝劉協則會乘此動亂楊奉、董承等護衛下離開長安，進駐安邑。此期間京師諸多文案都會毀於戰火。因此蔡吉大可以放心地聲稱，朝廷是知道她是女子情況下承認她爲東萊太守。反正此事已是死無對證。正所謂名正才能言順，蔡吉只要緊緊抓住自己乃朝廷任命太守這一前提，那接下來事就是以實力說話了。 既然有了袁紹送這份大禮，蔡吉自然是不用再爲如何開口自曝身份而煩惱。因此之後兩日內蔡吉一面讓人置備糧草以便來年上貢，一面則向府中黃珍等人討教如何主持冬賀。 卻說真到了冬賀這一日，蔡吉頭戴進賢冠身着玄色袍，領着太守府一干文武官吏，太守府祭祀天地以求來年風調雨順。由於整個儀式都有固定模式，故蔡吉只要按部就班倒也沒出啥茬子。只是衆文武官吏這麼黑壓壓地一眼望過去，一時間還真分不出誰是誰來。 原來兩漢官服樣式很簡單，就一身袍服而已。西漢時一年四季皆爲黑袍，到了東漢朝服開始按時節來配官袍眼色，即春季用青色；夏季用硃色；季夏用黃色；秋季用白色；冬季用黑色。而官吏等級與身份則是依靠冠和組綬來區分。漢代冠大約有十六種之多，像蔡吉這頭戴進賢冠，就屬於文儒之冠。而太史慈戴武冠，則爲諸武官所戴。當然漢朝官吏等級區分主要還是體現袍服外佩掛組綬上。 所謂“組”是官印上絛帶，“綬”是用彩絲織成長條形飾物，蓋住裝印鞶囊或繫於腹前及腰側，故稱印綬。由於兩漢官吏實行秩祿等級制，故漢朝沒有“官幾品”說法，只有“秩比多少石”之稱。按秩祿等級制對應綬顏色，大致可分爲帝皇黃赤綬四彩，黃赤紺縹，長二丈九尺九寸，五百首。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同。諸侯王赤綬四彩。赤黃縹紺，長二丈一尺，三百首。長公主，天子貴人同。公侯將軍金印紫綬二彩。紫白，長一丈七尺，一百八十首。九卿銀印青綬三彩，青白紅，長一丈七尺，一百二十首。千、六百石銅印墨綬三彩。四、三、二百石銅印黃綬。自青綬以上有三尺二寸長縌與綬同彩，而首半之，用以佩縌。紫綬以上可加玉環和鐍。這裏首是經絲密度單位，單根絲爲一系，四係爲一扶，五扶爲一首，綬廣六寸，首多者絲細密，首少者粗。佩縌就是結綬於縌，意即佩玉帶紐上結綵組，與綬相連。平時官員隨身攜帶官印，裝於腰間鞶囊中，將綬帶垂於外邊，綬帶一端打雙結，一端垂於身後。 太守秩比兩千石，因此蔡吉此刻腰間所佩組綬乃銅印墨綬三彩。雖然身材嬌小，可襯着這身行頭遠遠望去還真有幾分威嚴。話說祭天地之後，接下來就是蔡吉感興趣大儺驅邪儀式。但是由於太守府上下皆知自家太守乃是女子，故整場驅邪儀式蔡吉所要做就只是站一旁旁觀而已。 郡府請來方相氏，雖未身披熊皮，但他那頭戴四目面具，執戈舉盾模樣，乍一看上去還是頗爲駭人。卻見其領着扮演十二神獸童子，配合着低沉鼓點跳着勇猛激烈舞蹈，嘴裏不住地發出“儺”、“儺”吶喊聲，用以嚇退厲鬼。 整個過程雖然十分簡單，十分樸素。但就是這種簡單而又樸素儀式，卻帶着一種攝人心魄魅力。讓蔡吉這種不信鬼神之人，忍不住心中萌生出了些許敬畏來。仔細想想前一世見多識廣蔡吉之所以會有這樣感受，歸根結底還是漢朝人驅邪時是對神靈心存畏懼。而不像後世諸多神棍滿腦子男盜女娼，就算儀式再華麗，沒有半點誠意，那也不過是猴子做戲而已。 不過這會兒方相氏太守府內跳了一圈之後，並沒就此停歇下來，而是繼續喊着“儺”、“儺”，帶着扮演神獸童子一路跳着儺舞，走出衙門，沿着長街挨家挨戶地驅邪。至於城裏百姓眼見方相氏到來，則個個敞開了大門，彷彿是要將某種骯髒東西驅逐出自家家門。 見此情形蔡吉不由好奇地向一旁黃珍問道：“黃功曹，這方相氏要跳遍城裏每一條長街？” 黃珍聽蔡吉如此一問，不由瞥了她一眼，心想這小蔡府君還真有意思，平日裏似乎挺見多識廣，怎麼連大儺都沒見過。不過對方既然不恥下問了，黃珍也只得如實回答說，“不瞞府君，這幾年天災戰亂不斷，屍氣淤積頗重，爲免與民爲厲，故才需方相氏帥隸索室，擊鼓驅疫。” 蔡吉聽罷黃珍解釋，若有所思地長嘆一聲道：“若是如此，恐怕日後可有得方相氏好忙了。” “照府君所言，似乎這天下難定？”黃珍話中有話道。 蔡吉卻黛眉一挑反問道：“黃功曹以爲這亂世會很終了？” 面對蔡吉直白反問，黃珍先是一愣，繼而袖手苦笑道：“府君說得沒錯。這亂世確實怎麼看都沒個頭。” 哪知蔡吉卻輕輕抖了抖長袖反勸黃珍道，“黃功曹莫要太過悲觀。畢竟天下之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亂世總有終結一天。”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黃珍聽蔡吉說得輕巧，不由沉吟道，“春秋戰國五百年。就不知老夫有生之年能否再見天下太平。” “就算如此。還不是出了春秋五霸，戰國七雄。亂世雖長，然吾等既牧守一方，就該造福一方。本府身爲東萊太守好歹也得讓東萊百姓過上太平日子。”蔡吉袖手坦言道。她看來千里之行始於足下，且不論日後要如何改變歷史，眼下經營好東萊這個根據地打好基礎纔是重中之重。 可蔡吉這段話黃珍聽來卻是另一番滋味。特別是明知蔡吉已投靠袁紹前提下，那一句“春秋五霸，戰國七雄”就很難不讓人有所聯想了。於是黃珍趕緊追問道，“這可是府君志向？” 志向？守着東萊這一畝三分地當然不可能是蔡吉志向。因此她當即不假思索地回道，“這是本府職責。” 職責？好油滑回答。黃珍心中暗暗冷笑着。但他也不得不承認蔡吉這等“職責”對東萊郡來說是一件好事。總比大叫“復興漢室”之類口號要來得實際。事實上，自打蔡吉上次提出改進記賬之法後，黃珍便已意識到眼前這個女娃兒野心不小。故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都暗中觀察着蔡吉一舉一動，以期分析出對方意圖。而今再聽蔡吉這麼一說，黃珍便覺得倘若這女娃兒是想助袁紹割據一方，那她之前種種舉動就都解釋通了。同時他亦心中下定了投靠蔡吉，不，準確點說應該是投靠袁紹決心。其實黃珍並非迂腐之人。他之前之所以選擇與段奎聯手，主要是因爲管統爲人太過迂闊，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做實事人。但蔡吉不同，這女娃兒只用一年時間，就從一個無依無靠孤女一躍成爲了一郡之守，同時還逼退了地頭蛇段奎，加之又有袁紹做後盾。這樣人物纔是值得攀附對象。 想到這裏，黃珍當即便轉過身衝着蔡吉恭恭敬敬地行禮道：“府君言之有理。老夫等日後定當以府君馬首是瞻，職力。” 蔡吉見黃珍如此直白地向自己表了忠心，不由心頭一動，回頭探問道，“哦？若是本府他日身着女裝辦公，黃功曹也會以本府馬首是瞻？” ——————————————————————————————————————— 好了，不吐槽鳥直接要收藏，要票票吧嘻嘻……/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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