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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燈時分,滿目春書寓門前的大茶壺白癩子與生得眉塌目斜的大茶壺邢老八已然搭着長條板凳,踮着腳尖收拾起了門口掛着的一對兒大燈籠。而在滿目春書寓裏邊,猜拳行令、調笑混鬧的動靜,也已經隱隱約約地傳到了滿目春書寓門口。
小心翼翼地摘下來一盞大燈籠,白癩子嘬着嘴脣一口氣兒吹滅了燈籠裏點着的牛油大蜡燭,一邊抬手把燈籠遞給站在長條凳子旁的邢老八,一邊拿眼睛瞧着滿目春書寓裏傳來笑鬧動靜的小樓曬笑着說道:“今兒這位段爺可是怎麼了?下晌功夫就扎書寓裏面宴客,來來去去的都換過了兩回席面,捎帶手的還拉着姑娘上樓唱了一出《牙牀鬧》,這又整治上第三桌席面自個兒玩起來了?都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這可也沒聽着巡警局裏頭能有什麼喜事呀?”
接過了白癩子遞來的燈籠,邢老八也回頭瞧了瞧燈火通明的小樓:“這誰能知道啊?四九城裏的官兒可沒個準兒!聽說早些年的時候,就有位官兒包了書寓衚衕裏一家院子玩了七天,給點顆菸捲兒都能得着一塊大洋的賞錢,一晚上出條子都能叫四五位紅倌人陪着睡。那書寓裏頭還都當這位爺能長伺候下去,咬牙都把個才十四歲的清倌人送那官兒牀上去了,指望着能巴結住這位財神爺。可七天剛過,這位爺可就叫人給拘押起來,問了個貪污的罪過,三天後就押城外邊給崩了”
瞪圓了眼睛,白癩子摘燈籠的雙手都沒奔對了地方,只顧着朝邢老八追問道:“那這書寓可算是賠大發了?!”
只要一說起這些個提不上臺面的陰私故事,邢老八頓時就是一副眉飛色舞的模樣,手舞足蹈地比劃着說道:“何止是賠大發了!那官兒估摸着是知道自己活到了頭兒。場面上全都是瞎鬧胡嘬的德行。四九城裏八大居、八大春的席面就先訂了一個月,綢緞鋪、首飾店裏送過來的玩意都得論車數鬥。等得這官兒一死,這上門要賬的可不就得尋着這收了東西的書寓不是?”
“那書寓可也能不認賬啊?誰許的願、誰張的嘴就找誰去呀”
“路數倒是這麼個路數,可架不住那些個買賣家背後也都有人不是?混鬧了小倆月。再加上旁的書寓擱在旁邊一擠兌,那家書寓生生就這麼倒了秧子!”
“話說到這兒書寓衚衕裏頭來去就這麼些門臉兒,這倒是哪家書寓出的這幺蛾子?”
“還能是哪家啊?這不就是咱們書寓,倒了秧子之後才叫咱們掌櫃的賤價收了。改了滿目春的字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