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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腸”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兜裏裝着叮噹作響的銅幣,咋吧着嘴,回味着慷慨的主家給他的一杯麥酒——他不像別的搬運工人,一拿到工錢就急着投入酒館的木桶或是的胸脯裏,他有妻子,一個女兒,他的妻子裏還有着幾個月的身孕(具體多久他們弄不清楚),爲了他們三個他頑強地抵抗着來自於外界的一切誘惑——有多少次他是嚥着口水經過酒館門口的?在他還沒有老婆前,他是那兒的常客,他喝過涼爽的麥酒,也喝過船員們青睞的血紅酒,就連昂貴的蜜酒也曾被他用來犒賞自己,他還知道那家酒館的油炸豬腸做的最好喫——他最愛喫那個,從小就喜歡,所以人家都忘了他的名字,改而叫他“豬腸”,他也覺得這個名字要比他原來的名字好聽。
肥滋滋、油亮亮,咬一口滿嘴都是那股子腥騷味道,香極了。雖然只是廉宜的鯨魚黑油炸出來的,但就那麼一盤子就能抵得上一籃子粗麪包,自打小女兒出生後——一張可愛的小嘴巴,要喫,要喝——他就沒再享過這份口福了。
“豬腸”的妻子早早就煮好了麥子粥,粗麪包,還有鹹魚和小蝦,而後穿上爲了防止被爐竈點燃和燻黑的長裙,圍上了那條黑色的破舊披肩,還用手指沾着水梳理了頭髮,在她年輕的時候,她可以說是美的,但很不幸,她之前的丈夫因爲喝醉了而被地精掏出了內臟,而她的兒子因爲喝了不乾淨的水不停地拉肚子,然後就這麼渴死了,而那時她已經三十多歲了,牙齒鬆動,皮膚鬆弛,沒有財產,身體也不怎麼好,沒人想娶這麼個老婆娘——比她還要年輕上幾歲的“豬腸”願意娶她可真是個意外之喜。
很多人都說“豬腸”是個傻子,他數不清十二以上的數,不過沒關係,再能幹的搬運工人每天賺不到一輪以上的銅幣,他用不到十二以上的數字。而且她覺得“豬腸”傻的再好也沒有過,他不喜歡,和她住在一起後,也不怎麼喝酒了,最好的一點,他從不打老婆,也許就是因爲他蠢得無法弄懂打老婆與確定他在家庭中的權威有何關係。
“媽媽,我可以喫點麪包嗎?”她的女兒抓着門框問道,她記得媽媽的衣服是不能抓的。
“不行,那是你爸爸的。”“豬腸”的妻子說道,“給你月桂葉好嗎?親愛的。”
小女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失望,她咬着手指接過母親用指甲撕開的一小片葉子把它含進嘴裏,這片月桂葉還是從羅薩法的聖所裏摘取的,那兒的月桂樹深受神恩,葉片永不枯竭凋零——平民們會藉着飲用聖水的機會囤上幾片葉子曬乾後賣給遊商,幹月桂葉是種氣味濃郁的香料,用它來掩藏變質肉類的臭味再合適不過,羅薩達的牧師們對此心知肚明,但誰也沒被阻止或恐嚇過。
“豬腸”的鄰居不會那麼做,因爲只能喫喝而不能幹活的孩子沒資格拿到任何可以用來換麪包和酒的東西,他們惡意地稱“豬腸”的妻子爲夫人,以嘲笑她對女兒的寵愛——她知道,但還是我行我素,她的女兒很美,比她小時候還要美,她有幻想過這小傢伙將來或許能夠成爲一個真正的“夫人”,誰知道呢,據說某處的領主就曾經娶了一個他的馬車上看到的農家女孩。
“媽媽……”小女孩叫道,但她的爸爸已經回來了,女人將所有的注意力投注到了她丈夫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