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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賜座蕭珏,讓周守恩給蕭珏沏盞新進貢的雪峯翠芽,又叫宮人將御膳房新琢磨的點心花樣,各都整治一碟送來,給蕭珏嚐嚐。
蕭珏在窗榻對面的雕花椅上坐下,見皇叔此刻半歪在窗下榻上含笑說話的模樣,有幾分似從前節度使府中的小叔叔。只是從前的小叔叔性子驕逸,歪榻多半在看戲聽曲,縱看書也多半是閒書,不似此刻,那榻几上堆放的,都是朝事摺子。
宮人將茶點奉上後,皇叔就丟開了摺子,一邊喝着茶一邊和他聊說着家常閒話。聊沒幾句,皇叔順口問起他近來的文武功課,只是不等他答,皇叔自己就已擺着手笑道:“朕和你差不多大時,最煩有人問朕功課,這會兒卻做起自己曾經討厭的人來了。”
蕭珏暗想皇叔少時看似紈絝,其實文武雙全。那一年燕帝突然翻臉要誅滅魏博蕭氏,九歲的他在逃離燕京後一路被追殺,眼看護衛皆死,自己也要死在追兵刀下時,夜色裏突然數支羽箭疾如閃電,將他身後的追兵盡皆射殺。他仰頭望去,見月色下小叔叔負着箭囊策馬而來,一手擎角弓,一手將他從染血的雪地裏撈起,令他安坐在他身前馬上。
那時他與小叔叔已三年未見,記憶裏小叔叔鮮衣怒馬、遊閒好樂,可率領暗衛將他救走的小叔叔,卻似夜月下一柄出鞘的利劍。因燕朝追兵追得極緊,潛回魏博的一路上風險重重,然而小叔叔始終鎮定從容,一路指揮衆人易容改裝、潛行山路等,神色未有絲毫急懼。
那些蕭氏暗衛裏,有一個名叫趙禕的,他認識是父親的親信,記得這人性情剛正火爆,若是主子行事有差,當面也敢懟的。但一路上,趙禕未對小叔叔的調度安排有過任何質疑,一直畢恭畢敬。
潛逃路上自然條件艱苦,他記得小叔叔在衣食上素來挑剔嬌貴,連茶水的溫度都必須剛剛好才肯入口,但在路上不得不喝生水解渴、喫酸棗充飢時,小叔叔也只是皺了皺眉而已,並沒有怨天尤人。
一路上,小叔叔從未有過怨憂之語。甚至一次大雪封山,若雪遲遲不停,他們這些人都有可能死在山洞裏時,小叔叔仍能和他談笑風生,問他在燕宮的三年過得怎麼樣,問他這燕朝駙馬好不好當。
他訥訥說燕帝已將婚約取消,自己已不是清河公主的駙馬時,小叔叔冷笑一聲,神色間盡是鄙夷:“燕帝那老東西給臉不要臉,他既不肯安安生生在皇位上坐着,非要滋事找死,那來日蕭家就成全他,叫他一家通通給他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