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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風寄晚,白袍輕逸、清傲風流的風寄晚。 此時此刻,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這不是真的,是不是在做夢?是不是因爲她太過想念,以至於出現了幻覺? 紀柔荑愣愣地望着面前的人,訥訥地不能言。 風寄晚蹲下身,檢查她的傷勢,被他手指一碰,左腳顫縮了一下,隨即瀰漫起一股暖流。是他,真的是他……總在她最危難的時候,出現在身邊的人是他。他那麼真實的近在身邊,不是出於幻覺。 “你扭到腳,骨頭錯位了。”風寄晚看着她,表情凝重,“我現在幫你醫治,會有一點疼,忍耐一下。” 紀柔荑低聲說道:“十九天零四個時辰。” “什麼?”隨即又明瞭——她說的是他們分別了十九天零四個時辰。饒是冷漠如他,都不禁爲之一悸,手中用力,“咔”的一聲輕響,將錯骨歸位。紀柔荑卻沒有喊疼。 “我揹你回去,先把它拿好。”他把水落放入她手中,看見她緊緊抓住翡翠鳴笛,表情像個孩子一樣無依。 風寄晚躊躇了一下,背起她向前行,紀柔荑柔柔地趴在他背上,不說話。 這一條小巷寂寂,再無他人。 “風寄晚。”紀柔荑輕輕喚道。 “我在。” “沒什麼。”紀柔荑道,“我只是想叫叫你。” 她在他背上,因此她沒有看見這一剎那風寄晚的表情,是何等的隱痛,與……哀傷。 回到家中,奶媽不在,跟進來的紋兒說奶媽的媳婦突然發病,趕回去照看去了,一邊說着一邊偷偷地打量風寄晚。 風寄晚輕輕將她放到榻上,問道:“你現在覺得怎麼樣?還疼嗎?” 紀柔荑搖了搖頭。 “那就好,你睡一覺醒來,應該就好得差不多了。傷得還不算嚴重。”風寄晚直起身,見她依舊睜着大眼睛,便道,“睡吧。” “我不想睡。” “爲什麼?” “因爲我知道我一覺睡醒,你就又不在了。” 兩人都怔住,房間裏有股暗流起伏不定。紋兒咬了咬手指,靈敏如她,自是看出了風寄晚之於小姐而言的不同,難怪小姐和十五阿哥出去玩時都不見得開心,原來是這樣。於是識相地退了出去。當丫頭當了那麼多年,早就知道什麼時候應該在場,什麼時候絕對不能在場。 風寄晚站了一會兒,道:“我要回去了……今天皇上回京,大小官員相干人等都去恭迎聖駕,我已經遲了。” “我回來時總覺得有人跟着我,那個人是不是你?” 風寄晚的表情算是默認。 紀柔荑又道:“如果不是有人搶我的東西,令我受傷,你是不是就不會現身?” 風寄晚沒有回答。 紀柔荑淒涼地一笑,“記不記得我第二次見到你時說的話?我說——風寄晚,你是魔鬼,永遠以最誘惑的姿態出現在最脆弱無助的人面前。被我說中了,你總是這樣,以一種冷漠的姿態來杜絕別人的幻想,但又不肯做得徹底。如果你今天不出現,你知道我是永遠不會主動去找你的,只要永不相見,時間一長,就什麼都淡掉了……可你爲什麼要來?來了卻又要走。我見不到你的這些日子,雖然想念,但是心是平靜的,現在你來了,又救了我,再要離開,你讓我怎麼辦?風寄晚,我該怎麼辦?” 風寄晚的眼角跳動了幾下,仍不說話。 “你當初真不應該找上我,你不應該讓一個女子和你靠得如此相近,你明明知道那樣的距離容易讓人迷惑,而後沉淪。” “柔荑……”說了兩個字,覺得喉間澀澀,又歸復沉默無音。 唯恐情深處,心淚盡溼衣。 這女子如此哀豔絕倫,引得心亦爲之悸痛,然而,依舊不敢伸手相抱。他多麼希望能夠抱住她,以溫柔以真實去撫平那清秀眉眼上的淒涼,然而,不能夠,不能夠那樣做,他有他的顧慮和羈絆…… 紀柔荑等了許久,終於放棄,她往枕上一靠,閉上眼睛頹然道:“算了,我明白,有些事情你真的做不到。我們是一樣的人,既然性格這般相像,就該彼此憐惜,何必苦苦相逼?你走吧,萬歲爺這會快到宮門了。” 房間裏靜靜地沒有聲音,過了好一會兒,腳步聲響起,又遠去了。紀柔荑驀地扭頭回望,已不見風寄晚的身影。 就這樣又不見了…… 水落依舊在手中,原以爲是夢幻,卻不是夢幻,然而這真實,又寧可是夢幻。 多麼可笑,每每殷盼的,總每每失落;而每每失落,就每每心傷。 腳上的扭傷很快就痊癒了,然而心情卻一直沒能好起來。 第四天永琰來看她,很是焦慮,“我聽奶媽說你的腳受傷了,現在可好點兒了?” “一點兒小傷而已,不勞十五阿哥掛念。” “我這幾天忙得很,所以今天才來看你。” “皇上返京,你做兒子的自然要忙碌一番。”紀柔荑淡淡一笑,“其實十五阿哥,你不用經常來看我。” 永琰的神色黯淡了一下,低聲嘆道:“柔荑,你何必如此拒人千里?我只是想關心你而已。” “我知道你對我好。”紀柔荑垂下眼睛,望着自己的手,手指在絲帕間纏繞,一如她此刻的心情,複雜不可說。 “不說這個了。”永琰不欲惹她不快,連忙轉換話題,“我有個不情之請,希望你能答應我。” “是什麼?” “下月初二,是我的生日,你可以來參加我的慶生宴嗎?” 紀柔荑微微驚訝,“那沒剩幾天了啊!我當然要恭祝你壽辰永安……但是晚宴……皇子壽誕,文武百官必定都要來祝賀的,我似乎不太適合出現在那種場合。” “爲什麼不適合?你是我的朋友,最有資格參加我的慶生宴,就這麼說定了,到了那天我派人提前來接你。” “十五阿哥……” “來吧。我很希望你來。”永琰微微一笑,握住了她的手。 紀柔荑覺得無從拒絕,只好默默地點了點頭。 這一去,只怕今後更難脫關係,然而,別無選擇。 沒人給她第二個選擇。 是夜,取出水落,猶豫了半天,終於將之鎖入了匣中。如果以後都看不見,日子是不是會好過些? 紀柔荑不知道,然而她希望是那樣。 “陸尚豪這件事處理得不錯,很乾淨。” 依舊是碧色如茵的溫室,和糰細心修剪着一株月季,他的身後,風寄晚靜靜地站着,沒有表情。 “你對十格格印象如何?” 被忽然問到這個問題,風寄晚猶豫了一下,才答道:“嬌憨可人,性情開朗。” “她是萬歲爺最寵愛的女兒,若得她爲妻,對你今後的前途大有幫助。”和糰轉身回看風寄晚,表情別有深意,“現在,只差你一句話。” 風寄晚的目光閃爍了一下。 和糰笑了笑,又道:“好像不是很情願的樣子啊。怎麼,有問題嗎?” 風寄晚沉默。 “我聽說你留了一個女人在你的別鶴山莊裏住了好些天?我還聽說這個女人是十五阿哥的心上人。” 風寄晚面色一冷,“和她沒有關係。” “沒有關係最好。”和糰緩緩道,“女人是大麻煩,聰明人絕對不會感情用事。娶十格格這件事,就這麼定了吧。” 風寄晚低聲道:“容我再考慮幾天。” 和糰望了他幾眼,悠悠地說道:“也好,但不要讓我等得太久。對了,明日是十五阿哥的壽辰,因爲香妃娘娘的病情一直不見好,萬歲爺也無心出席,我得在身邊伺候着,所以十五阿哥那邊你就代我出席吧。” “明天?”風寄晚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