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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柔荑的手指輕顫,再次意識到朝廷內的爭權奪勢、爾虞我詐是何等的觸目驚心!她嘆了口氣,低聲道:“十五阿哥,你做錯了……” “我沒有命人做這道菜,我怎麼可能會這樣做?”永琰急聲道。 “我指的錯不是這個,我知道是有人暗中陷害,但是十五阿哥,我若是你,我不會讓文武百官走。” 永琰一愕。 “如此一來,明天此事必定傳得紛紛揚揚,萬歲爺那邊是怎麼都瞞不住了。” 永琰苦笑,“不放他們走又能怎樣,明天照樣還是會傳出去的,世界上,流言是傳得最快的一樣東西。” 紀柔荑緩緩地道:“我若是你,就讓在場的所有的人把那道菜喫下去。” 永琰看了她一眼,“你……” “可惜現在已經遲了。” 永琰長嘆道:“不,柔荑。我若那樣做,固然可以一時保住這個祕密,但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遲早會被泄露出去,到時我可真的說不清了。而現在,雖然局面對我很不利,但我問心無愧,我確實沒有做過,要徹查此事還是能查清楚的,希望能還我一個清白。” 紀柔荑頓感慚愧,連忙道:“你說得對,是我淺薄了。” 永琰柔聲道:“你也是爲我好。時間不早,我讓人送你回去吧。” 紀柔荑知他遇此情況,必有許多事要處理,當下起身拜別。 兩個侍婢提着燈籠在前引路,十五阿哥府內,來時熱熱鬧鬧,走時卻冷冷清清。誰能料到? 紀柔荑在心中暗暗嘆息。 侍婢突然止步,紀柔荑抬頭往前看去,只見風寄晚站在前邊不遠處,臉上的表情很奇怪。此時此地,徒然相見,心中不禁起了一陣驚悸。 還未等她有所反應,風寄晚已大步地走了過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道:“跟我走。” 兩個侍婢不明白是怎麼回事,驚叫道:“風少爺,你這是做什麼?紀姑娘她……”話還未完,風寄晚已帶着紀柔荑消失得無影無蹤。 兩人面面相覷。 一個道:“怎麼辦?”另一個道:“回去稟告主子吧。” “好。” “上馬。”風寄晚將她抱上馬背,然後縱身坐在她身後,一如那個山間夜晚時兩人同乘一騎,奔出阿哥府邸。 一路上街道悄寂,風聲呼呼,嗒嗒的馬蹄聲更顯清脆。 紀柔荑卻已不再覺得震驚、不安和害怕,因爲她聞到了丹桂花香。 她聞着這種獨屬於風寄晚身上的香氣,不知道爲什麼,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安寧。 不知過了多久,馬兒漸漸放慢了速度,最後停在河邊。 竟又是這條河。紀柔荑的眼睛無可抑止地溼潤了起來,她注視着緩緩流淌的河水,道:“我沒有把水落帶在身上。” 那個翡翠鳴笛,本是讓她危急時用來求救,而此後分別,唯有用之慰解相思,但終於被她捨棄。不知身後人聽了會有怎樣的反應。 腰間一緊,來人將她輕輕放在地上。她抬頭,與漆黑的雙眸相碰,在夜月之下,眸中千絲萬緒。 “下來好嗎?我不想永遠這樣仰視你。” 風寄晚的脣動了幾下,依言下馬。 “還像以前一樣,好不好?我提問,你回答。”不待風寄晚點頭,她又說道,“今天晚上的事是十七阿哥做的嗎?” 風寄晚沉默。 紀柔荑輕輕一笑道:“看來第一個問題你不想回答,那麼好,我問第二個。這個,請你一定要告訴我……爲什麼帶我來這兒?” 像等了一個世紀那麼長久,才聽見風寄晚用低啞的聲音道:“今天,是永琰的生日,也是我母親的忌日。” 紀柔荑重重一震,繼而又聽他道:“我希望有人記得今天是我母親的忌日,但是除了我以外,誰都不記得了。” 紀柔荑一言不發地看着他,在這一刻,他已不是那個一直藏在暗色中的男子,他就站在她面前,每個表情都可以被看得很清楚。包括他的柔軟,他的多情,以及脆弱。 風寄晚抬起頭,凝視她的眼睛,“可是十五阿哥的生日,每個人都記得。” “其實你真正想說的是,你父親已經不記得你母親的忌日了,是嗎?” 風寄晚眼中有種很深邃的東西一閃而過,他轉頭望着河水,聲音喃喃:“我覺得迷惑……我現在無法肯定那天我所看見的在白梅樹下痛哭的那個男人是不是出於真實,還是,僅僅只是我自己的幻覺。我以爲他愛她,我以爲他是因爲愛她,所以無法忍受她心有別屬,無法忍受她再嫁,所以他找回我,栽培我。” 紀柔荑靜靜地聽着,沒有插話。 “所有人都認爲他很疼我,對我比對殷德要好得多,我也幾乎那樣認爲了,但是,如果掀開表面上那層華麗的虛像看,這些年來,我成爲他剷除異己的棋子,進行着最陰險與殘酷的遊戲,雙手沾滿了血污。可是殷德呢,他乾乾淨淨,與世無爭。如果以後有一天,這些掩藏在黑暗中的陰謀被挖掘出來,我會萬劫不復,但他依舊安全。這就是和糰對待我們的不同方式。 “我有種感覺,我這一輩子都不能擺脫他,都會按着他的命令走下去。不停地走下去。別無選擇。” 紀柔荑看着這個男人的背影,覺得全身乏力,一種叫做心痛的情緒窒息了所有的聲音。 風寄晚忽地回首,望着她,一字一字道:“柔荑,你會嫁給永琰嗎?” 很難分清聽到這句話後的感受,好像並不是太震驚,然而無可掩飾的失魂落魄,紀柔荑聽見自己用一種很木然的聲音回答他:“也許會。” 某種風撩撥開了眼中的思緒,風寄晚的目光在這一刻,如水般哀傷,“我即將娶十格格爲妻,這是他給我挑選的婚姻。” 紀柔荑脣角一勾,笑了起來,“多好,看來我們兩個以後的命數都會大富大貴。” 這次輪到風寄晚凝視着她,沉靜地不說話。 笑着笑着,再也僞裝不下去,慢慢地走過去,穿過雙臂去摟他的腰,將頭埋在他胸前,任眼淚濡溼她的臉龐,和他的胸襟。 “我愛你。”紀柔荑悽聲道,“風寄晚,我愛你。” 既然已經註定是這樣無緣的結局,那麼爲什麼不可以說出來?爲什麼要把自己的心藏得那麼深?爲什麼要維持所謂的矜持、驕傲與尊嚴? 她愛他,她愛這個男人,從第一眼見到時,就愛上了他。 風寄晚的身上有令她心迷的味道。 她想起很久以前,當她還是垂髫少女時,曾將花瓣放入盛滿清水的鉢中,看着那一點悽紅漾漾地落下去。那一點悽紅如此鮮豔悲絕,活色生香。她於此刻想起那一幕,仿若就在眼前,依稀繚亂。 終於知道了爲什麼在第一次聞見風寄晚身上的香味時,她會心生錯覺,思維紊亂。 是的,她當初放入水中的花瓣就是丹桂。清貴雅絕香馥郁,一點靈動卻滄桑的丹桂。 她輸了。在很早的時候,就輸給了宿命。 於是她認輸。 整個世界都彷彿靜止,在靜止中前世今生、悲歡離合、茫茫浮世、寂寂紅塵、通通灰飛煙滅。 她只看得見他,只願看見他,只想永遠這樣看住他。 然而上天不憐憫她,紛雜的馬蹄聲自遠方傳來,越來越近越來越響,終於,無數個火把映亮了流水河畔,也映紅了她的眼睛。她自風寄晚懷中抬起頭,看見永琰率領着大隊人馬已將此處層層包圍。 永琰的臉上有種深痛的表情。可她不在乎,她將目光轉向風寄晚,一直以來,她最關心的人是他,只有他而已。 “柔荑,過來。”權貴的聲音第一次向她流露出無上的威嚴,以及那蘊藏其中的爭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