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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張開雙臂朝neil飛奔過去,用力跳到他身上,抱緊他的脖子不鬆手。他個子太高,我的腿都夠不着地,他身上那種暖洋洋的和煦香味,再一次把我包圍住了。鬼知道這個香水一滴需要多少錢,但是,我真的想說,物有所值! 只是,neil好像並沒有和我一樣激動。 我正在奇怪,就聽見站在顧裏面前的顧源低聲問我們:“你們???聽說了沒?” 那一秒鐘,一種極其怪異而恐怖的感覺把我立刻包圍了,就像是我的身後悄悄地站着一個幽靈。我忍不住回過頭去,卻什麼都沒有。 我全身的汗毛包括頭髮都快要豎起來了。這種恐懼感讓我更加抱緊了neil。 顧裏臉色也不好看,她應該也被顧源的這種表情嚇住了。她說:“聽說了什麼,別裝神弄鬼了,說吧。” 【四天之後】 當我和南湘從浴室出來之後,我已經洗過澡了。 而顧裏已經新換上了一套黑色的絲絨禮服。簡潔的款式,領口很高,幾乎可以把她的半個臉埋進去。 我裹着浴袍,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抓着她的手,她的手冰涼冰涼的。我的一滴淚掉在她白皙而修長的手指上,我說:“顧裏,對不起。” 她揉了揉我溼漉漉的頭髮,對我說:“沒事,你去把頭髮吹乾,然後去換衣服吧。” 我對着鏡子整理好了衣服,鏡子裏穿着黑色大衣的自己,看上去蒼白而憔悴。我找了一隻桃紅色的脣彩,談談地上了一點。否則我看上去就像一個死人。 我走出房間,南湘已經在客廳裏了。她換上了另外一套黑色的衣服。 她站起來,拉起我的手。 “我們走吧。” 上海下起了難得的霧。 白茫茫的一片。 天氣預報裏說今天會有一場大面積的霜降。氣溫將在兩三天裏急劇下降。 上海漫長而寒冷的冬天,開始了。 我、顧裏、南湘、唐宛如,我們擠進顧裏的黑色轎車裏,我回過頭看了看小區的大門,有那麼一瞬間,我像是看見了簡溪。他正走進我們的小區裏,走到我們住的那棟別墅的門前。他的背影,像極了當初他離開上海時,留給我的拿一個。 殘酷的、溫柔的、眷戀的、模糊的、背影。 我緩慢地把車窗搖上去。然後顧裏對司機說了“出發”。 南湘伸出手來握着我,但他的手冰涼一片,我心裏突然一陣莫名其妙的牴觸,於是我輕輕地把手縮了回來。我轉過頭靠在車窗上,沒有看她。 汽車緩緩啓動了,我們出發,前往徐家彙教堂藏家那裏舉行的崇光的葬禮。 車窗關起來的時候,也把各種嘈雜的聲音隔絕在了窗外。 包括某個角落裏對着我們的、相機按動快門的聲音。 喀嚓。喀嚓。 喀嚓喀嚓喀嚓喀嚓。 chapter。2 2009年的第一個月,一股海嘯般壓倒性的冷空氣席捲了上海。摩天大樓之間呼嘯着刺骨的寒風,一直以來讓上海人引以爲傲的溼潤的冷空氣裏,像是結滿了鋒利的細小冰晶,吹到人的臉上就像是被無數把手術刀切割着一樣。但如果用顧裏的話來說,就是“感覺象是每天都在做dr。brandt的微晶煥膚一樣”。當初顧裏從久光百貨買回第一瓶微晶磨砂膏的時候,我們都對這款號稱充斥着鑽石粉末的頂尖護膚品充滿了恐懼,因爲當我和南湘在顧裏的慫恿下嘗試了之後,我們都認爲太過鋒利了,極度自虐,感覺整張臉都在淌血。所以說,能說出“鑽石是女人永遠的最愛”的人,一定沒有嘗試過這小小的罐子裏裝着的高科技護膚品。 但是對顧裏來說,這是一種享受,“捨不得孩子套不了狼,捨不得磨皮就登不了堂”。對於美的追求,顧裏永遠都把自己像實驗室的小白鼠一樣搞。任何高科技她都願意嘗試,甚至某些看起來完全不靠譜的詭異偏方,她也絲毫不畏懼大義凜然,跟面對鍘刀的劉胡蘭似的。我曾將看過她把一種類似瀝青的綠油油黏糊糊的腐爛玩意兒喝下去依然面不改色對我說“我靠這東西喫起來像把蝙蝠和癩蛤蟆的屍體一起用榨汁機打碎再調上榴蓮汁的味道一樣”——在這一點上,我實在難以與她取得共鳴,因爲我的人生還沒有離奇到品嚐過蝙蝠和癩蛤蟆打成汁後混合榴蓮的味道??????又或者,她一邊面無表情一邊反覆抽打自己耳光時的那種淡定,讓我和南湘望塵莫及。雖然最後唐宛如被這套“拍打面部有助於血液和淋巴循環,從而促進肌膚保持年輕”的理論蠱惑了,但是在顧裏對她用力甩了兩個耳光之後,唐宛如撕心裂肺的哭聲驚動了距離我們宿舍一百二十米之外的正在侵蝕牀上看書的簡溪。 我、南湘、顧裏和唐宛如,我們四個裹着黑色的大衣,頂着充滿着細小冰晶的寒風,穿過教堂外的那一片曾經蔥綠而今荒蕪的草地。乾枯發黃的草地上面結了一層透明的薄冰,硬硬的,走起來腳下打滑。顧裏和南湘一左一右地攙扶着我,準確地說,是架着醉醺醺的我,朝教堂門口走。唐宛如走在我們後面,她走兩步滑三步的,還一邊不停地說着“我受了驚嚇,我受了驚嚇???”,最後一句的那個“嚇”字還沒說出來,就聽見撲通一聲重物墜地的聲音。很顯然,我們的如如摔倒了。但爆點在於我們聽見了她最後的那一句“我受了驚???(我受了精)”。顧裏一邊翻着白眼,一邊不回頭的往前走:“你想得美。” 徐家彙的教堂一直都那麼漂亮。從我小學時代開始,我就幻想着有一天可以在這裏舉行婚禮,我要走過教堂中央那條長長的鋪滿白色大理石的地面。知道上了高中之後發現這裏幾乎不對外承接任何的活動——除非是zheng府出面接洽。 而現在,崇光的葬禮在這裏舉行。 不過對於這一點,我們都沒有任何的意外。以nsrarily集團的實力,或者說以宮銘老爸宮勳的影響力而言,只要他願意,他應該可以在珠穆朗瑪峯上開出一家火鍋店來,又或者能把徐家彙教堂這周圍能夠被購買的房產物業都買下來。 誰說金錢不是萬能的?當有些事情你用金錢做不到的時候,只是因爲你的錢不夠多。就象我和顧裏永遠樂此不疲玩的一個遊戲一樣: ——給你多少錢你願意把唐宛如嘔吐出來的皮蛋瘦肉粥喝下去? ——滾你丫的! ——一百萬? ——你怎麼不去死! ——一千萬? ——?????? ——一億? ——我喝! 而徐家彙教堂的背後,是號稱“市中心最後一塊黃金地帶”的空地,如今也圍起了工地牆。像是有錢的財團都約好了一樣,它的名稱和浦東的那個未來世界一樣的摩天大廈上海中心彼此呼應着,叫做“徐家彙中心”,而這棟銳利的銀白色建築,即將成爲浦西最新的第一高樓。 總有一種幻覺,那就是上海這塊陸地,每天每天都在往天空靠近,無數的建築像是象是被施了魔法的參天巨樹,瘋狂地朝宇宙生長着,刺穿越來越高越來越薄的天。 紅褐色的教堂外牆披着百年歲月沉澱而成的外衣,時間像是一層一層的河底沉沙一般凝固在巨大的建築上,把一切都包裹出一種厚重而悲愴的美。 無數沉甸甸的鉛灰色雲朵被狂風捲動着,飛快地掠過頭頂的天空,教堂的尖頂象鋒利的裁紙刀一樣把這些雲絮撕成長條。空氣裏一直是這樣持續不斷的類似裁剪布匹的聲音。 時光、生命、愛恨、恩怨、血緣???都在這樣持續不斷的嘩嘩剪裁聲音裏,消失在裹滿鋒利冰晶的呼嘯北風之中。 我站在教堂的門口,透過兩邊長椅中間的那條走道,望見盡頭教堂的祭壇上,一幅三米高巨大的崇逛的黑白遺像。 照片上的他乾淨爽朗,甚至微微帶着笑意。鋒利的眉毛永遠都顯得特別精神,他的眼睛裏是一片靜謐夜色下的大海,下巴的輪廓被淺灰色的陰影修飾出一種正經的英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