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1/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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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河灣》在安王爺的怨念之下總算是演完了。老福晉年紀大的人,反倒沒有那麼些忌諱,可能還是因爲慈禧太后看戲也向來不忌諱悲喜,高聲一喊:“賞!”一托盤紅紙捲起來的銀元堆得像小山一樣送上來,鈕白文連忙親手接過,然後下後臺直奔商細蕊,對他耳語了幾句話。商細蕊今天演得額外用心,體力上雖然沒有付出什麼勞動,喉嚨也不累,但是因爲入戲入得深,心裏真的很疲憊了。柳迎春的悲劇使他心神俱傷。鈕白文要他再來一本,商細蕊都快哭了,心想就算看在九郎的面子上,你也不能拿我當牲口使喚啊,哀怨道:“鈕爺……”
鈕白文堵着他話頭:“別!商老闆!商老闆!今兒您無論如何不能推脫!您受累!趕明兒我來府上給您道乏!再說,嘿,這不都賴您嘛!”
商細蕊呆了一下:“賴我?”
鈕白文嬉皮笑臉的,放聲道:“也賴我,低估了二位角兒!誰想二位能把《汾河灣》演這麼好呢!招得人都哭了!嗨!別說座兒了!我見過多少好戲!今兒我都看哭了!”一指自己的眼皮:“瞧這眼睛還腫着。”他也是藉機奉承侯玉魁,說着話,朝侯玉魁哈腰作揖,侯玉魁沒搭理。鈕白文轉過來對商細蕊接着說:“這是壽宴的堂會,您把底下人都招哭了,我得找補回來啊!這兒誰夠格找補的?”他朝侯玉魁那邊使了個眼色,輕聲道:“我倒還想叨擾這位爺,可是哪敢吶!我和您纔是有交情的。”
商細蕊想想,鈕白文作爲寧九郎的弟子,幾乎能算是他的師兄了。當年在齊王府住了大半年,鈕白文進進出出一直對他很客氣,還給他帶糖白糕喫,這交情確實不淺。無可奈何點了頭。鈕白文一拍巴掌:“成嘞!”掀簾子登臺向下笑道:“商老闆說了,《汾河灣》不喜興,怕福晉見怪。再給來一出《珍珠衫》!”
下頭連連爆出叫好。在等候好戲的時候,先演一出《雙背凳》做墊場。商細蕊悶悶地對着鏡子補妝。侯玉魁兩三個小時沒有碰過鴉片,到這個時候,什麼精神意氣都使完了。抽了兩口大煙,打了小片刻的盹兒,再睜開眼看後臺,視野裏水波盪漾的一片漣漪。商細蕊扮完妝該上場了,他點翠的鳳冠,大紅連珠戲服,桃花妝面水杏眼,已然是柴郡主託世。侯玉魁之前還沒發現他扮相也那麼好。燈火暈染裏,一個珠寶堆出來的戲中美人兒,發着光一樣。
侯玉魁想到在很多年前,南府戲班的後臺裏,他抽大煙抽暈了神。那時候寧九郎商菊貞他們都在。少年寧九郎也是這樣一身豔麗的郡主裝扮,他拍拍他膝蓋,笑道:侯老闆!再不扮裝就誤戲啦!老佛爺要怪罪啦!商菊貞在旁拉長着臉道:讓他睡!反正老佛爺體諒他!你就讓他睡!睡到天亮纔好!看看砍不砍他的頭!
這一晃眼就改朝換代,花去枝頭了。一樣戲子擁攘的後臺,一樣的鴉片煙,不過換了個地方,換了個主角兒。侯玉魁覺着沒了老搭檔,唱戲就沒什麼趣味,上戲臺對着那些初出茅廬的後生們,怎麼着都不對付,不知道是後生不夠好,還是他太固執。商菊貞他們走後他就彷彿泄了氣似的,所幸還有寧九郎撐他一撐。後來寧九郎專心帶徒弟,他就乾脆不唱了,沉寂幾年,以爲這輩子和戲的緣分已經到頭了。想不到今天還能找到些許過去的激昂,夾着傷懷,匯成一種感動,非常複雜。
商細蕊要上臺了。侯玉魁對着那大紅色的背影懶懶道:“小子,閒了來家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