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1/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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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天發生的事情,程鳳台與商細蕊扭過身就淡忘了。他們的生活太精彩,見識的人又多,小人物們的小鬧騰,在他們跑江湖的看來不足掛懷,但是別人家可不是這樣雲淡風輕。
盛子云那邊如何怨恨暫且不提。陸公子那邊,第二天就定了包廂去聽商細蕊的戲。此後每場必到,而且前頭的戲他都是不聽的,專爲了等商細蕊。商細蕊若是唱壓軸,唱完了陸公子就起堂,大軸也不要聽;商細蕊如果坐在文武場拉胡琴,陸公子就一直等到他散戲。後來受人指點,按照梨園行捧戲子的那一套手法按部就班地來,送花籃,添彩頭,擺席面請喫飯,花錢請記者在報紙上寫了許多讚美商細蕊的文章,還試圖要學唱一嗓子。程鳳台雖說對陸公子很是恭維,那也完全是出於對他父親和家世的諂媚,單論這個人,程鳳台把他看做與盛子云一個類型——毛沒長齊的臭小子。而商細蕊無非是多了一個有身份的票友,多這一個不嫌多,少這一個也不叫少,一點兒也沒往心裏去。
這天程鳳台在天橋附近一個小戲園子的後臺等着商細蕊下戲,戲園子的後臺不比清風劇院敞闊,能擺一張長條沙發,這裏幾隻樟木戲箱子一擱就滿了。程鳳台等得又無聊,又煩躁,坐在一口大箱子上抽香菸。這照理來說是不允許的,可是也沒有人敢說他什麼,他與商細蕊親密無間出雙入對,在水雲樓,戲子們已經把他當作老闆娘看待了。過了會兒商細蕊氣喘吁吁地下了臺,汗出得浸溼了外衣的領子,陸公子跟在他屁股後面,喋喋不休地在說話。陸公子現在很能說一點對戲的見解,一口他們戲界的名詞,比程鳳台要強多了。程鳳台跟商細蕊好了幾年,還是對戲沒有多大興趣。陸公子就知道投其所好,把商細蕊煩得直嘆氣,心想盛子云這陣子倒是不來了,誰想換了個比盛子云還聒噪的貨,半桶水瞎晃盪,濺了人一身水花兒,什麼時候能將他一拳打倒在地,該有多清淨。
陸公子見商細蕊眉頭緊蹙,不言不語似有滿腹憂悶,覺得他連這一點也很動人,十足地又纏了他到卸妝,才依依不捨地被打發走了。他前腳走,商細蕊就當衆抱怨了一聲:“哎呀!好煩啊!煩死了!”對着鏡子一面摘絨花,一面回頭對程鳳台道:“二爺,陪我玩兒!”
程鳳台被無視了這好半天,陸公子只知道程鳳台入股了兩家戲院,與商細蕊有合作關係,因此也不把他當情敵看。程鳳台坐在戲箱子上眼睜睜地看着陸公子使出渾身學問討好商細蕊,覺得好笑極了,不知道爲什麼他們都愛和商細蕊坐而論道掰扯戲,彷彿要接近商細蕊,引起商細蕊的注目,戲是不二法門。然而半路出家的京劇愛好者,能說出什麼擲地有聲的見識呢?這套近乎套得白費勁,徒惹行家笑話。以商細蕊的戲曲造詣,難道還要靠票友點撥?他過去與商細蕊夜夜長談,也是由戲及人,純粹是對商細蕊這個人發生興趣,談的是商細蕊這個人的故事。
程鳳台銜着香菸,壞麼秧兒地笑道:“我不陪你玩兒,反正有天下第一刀客陪你玩兒。”
大家都不解地望着他。程鳳台解釋道:“關公門前耍大刀的第一刀客嘛!”
大家都覺得這個比喻好,笑得哈哈的,知道程二爺最詼諧。商細蕊也哼哼哈哈地皺着眉毛笑了,心裏煩透了這號半吊子。
沅蘭道:“要說我們班主,現在脾氣是比小時候好多了,也會做人了。”幾個師兄姐對這句話都沒有異議,後來的小戲子及程鳳台都感到驚奇了,商細蕊現在這沒心沒肺的,居然還是比過去好,那過去得是什麼屌樣兒了呢?